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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葉坐在小板凳上靠在浴桶外,背對著林歇提醒道:“水冷了說一聲。”
林歇“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問:“讓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那日知道了鎮遠將軍回京之事,她就特地回來問了三葉。
三葉告訴林歇,朝堂之上並無關於鎮遠將軍回京一事的商討,只知道在陛下下旨召回鎮遠軍之前,曾見過靖國公。
林歇知道靖國公的野心,三葉等人卻是不知道的,既然與靖國公有關,林歇便沒讓三葉動用聞風齋的力量去查,而是直接用了他們長夜軍自己的人。
其實按規矩來講,三葉不該再聽從林歇的命令,也不該在明知林歇對夏衍的情誼,也知道鎮遠將軍府若有事,林歇定不會放任不管的情況下,替林歇去查這些,可人都是有私心的。
若在無人知曉長夜軍的年代,長夜軍或許還可以維持一如既往的執行機制,揮舞著冷血無情的刀劍,拒絕林歇這般不合規定的要求。
可如今人盡皆知長夜軍,陛下的屠刀又高懸於他們長夜軍的頭頂,還有知根知底的秀隱山背叛在先,他們早已成了驚弓之鳥,行事也不過是在勉強維持章法,若說還有誰是能讓他們一心去相信的,便也就只有他們長夜軍內部的自己人了。
而他們也清楚林歇,知道林歇哪怕是離開了,也依舊是他們的人。
“陛下似要將鎮遠軍派去南境。”
“南境?可是南夏有異動?”
三葉搖頭:“不清楚,早在半個月前,我們長夜軍的防衛便被陛下從御書房和議政殿內撤了出來。”
林歇坐起身,使得浴桶內揚起一片水聲:“這麼快?”
三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是啊,比預想得還要快,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竟連幾年的時間都沒有了,只怕最晚明年年初,陛下便會……”
林歇打斷三葉,問道:“我離開後,長夜軍可還有收新人?”
三葉搖頭:“沒了,哪有功夫培養新人。”
林歇對三葉道:“你明天,替我叫長公主來。”
三葉直起身回頭,正好對上林歇那雙什麼都看不見的眼,她問林歇:“你要做什麼?”
林歇說:“救你們。”
三葉一愣,心底湧起的第一反應便是荒謬:“不可能,我們……”
林歇打斷她:“長夜軍能在廢帝登基之時全身而退隱而不出,如今為什麼不可以?”
“陛下順應先帝遺詔登基,是長夜之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三葉的語調不復平日的吊兒郎當,一字一句,沉靜得如同最初的林歇。
林歇很是大逆不道地問三葉:“現今在那龍椅之上的人,真的還是先帝曾一心想要扶持的三皇子嗎?”
廢帝囚禁三皇子,並非只是單純的限制其自由。
殺其子,奸其妻,千般折磨萬般羞辱之下,三皇子早就已經變了。
先帝曾一度確信三皇子不會為權勢所迷,能成為為國為民的一代明君,可他沒想到,滔天權勢改變不了三皇子的心性,那來自兄弟的折磨卻可以。
三葉聽到林歇所問,眼底浮現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長夜軍的職能註定了他們這些無父無母受培養長大的孩子不會擁有正確的是非價值觀,他們不需要知道什麼禮義廉恥,不需要知道什麼仁通道義,他們只需要擁有絕對的武力,只需要被灌輸忠君的思想。
上一任君主是他們長夜之主,上一任君主選擇的繼任者也是他們長夜之主,他們要做的,只有聽從,其後哪怕是被忌憚,他們也只會跪著等待刀刃落下,再無措害怕,也絕不會起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心。
這就是長夜軍。
若非陛下已然瘋魔,任何一個有理智的君主都不會把這樣一把好用的刀給折斷。
所以此刻,明明是在為其尋求活路,三葉卻用近乎懼怕的語氣問林歇:“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林歇沾著水的手撫上三葉的臉,她從未聽三葉用這種聲音說過話,一時間竟有些遺憾自己無法看見她此刻的表情。
林歇回答三葉:“我知道,可這就是我的想法,我不願你們就這麼死了。
林歇和三葉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長夜軍裡的人都如三葉一般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僅以數字或任務時取的假名相稱。
可林歇有名字,她在最初的最初,是叫林安康,與同胞姐妹林安寧僅有一字之差,後對外改名林歇,對內她有了“未央”這個日後叫人聞風喪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