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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剎,又是一劍襲來,林歇憑藉聲音判斷方位,狼狽閃躲,卻還是被襲來的劍氣劃傷了皮肉。
她所學過的所有招式都在這一刻被蒸發掉了,她就像個傻子,除了後退閃躲與本能的格擋,再也不會別的。
直到她狠狠撞上了身後的鏡子,背後的痛楚終於喚醒了身陷恐懼與無措的她。
她反手撐著身後的鏡子站起來,手心被碎片劃傷,鑽心的疼痛使她越發冷靜。
她憑藉聲音躲過來自老者的一劍又一劍,右手的袖劍被她拋至左手,手腕翻轉勾住碧雪劍猛地滑下,右手抽出橫在腰間的單刃刀,利落揮出。
老者躲開了,這是必然的,她是老者一手教匯出來的徒弟,她所用的一招一式,老者再熟悉不過。
但是同樣的,作為被老者教導的她,對自己師父的招式習慣,也是瞭然於心。
袖劍在老者專注於眼前的單刃刀時,又一次翻轉,劍刃兇狠地割斷了握著刀柄的手指。
林歇聽到了什麼東西啪嘰一下落在地上的聲音,林歇握著刀的手第一次顫抖了。
然而老者一心要她死,哪怕手指被她砍斷,老者還是朝她衝了過來,帶著勢要將她一同拖入無間地獄的兇狠。
最後,穿著大氅的老者如同一個破麻袋一般砸在了樓梯上,被砍斷的碧雪劍與林歇的袖劍一同落在遠處,林歇雙手握著單刃刀,將其狠狠刺進了自己師父的胸膛。
林歇在喘息。
她的體力不僅於此,但在這一刻,她感到了力竭才會有的手腳發軟。
老者嗤笑,從口中湧出的鮮血落在了林歇的手上,燙得林歇幾乎將刀柄脫手。
“廢物……”
老者這樣評價林歇,只因為林歇奪出眼眶的那滴眼淚。
林歇不懂,開口的嗓子只能發出顫抖的氣音:“為什麼……”
老者給出了他的回答:“你不該活著……你已經、不能算是個人了……未央,你該去死……”
林歇咬牙,將刀刃沒入老者的胸膛。
老者嚥氣後許久,空氣中才響起林歇的聲音,縹緲得如同一個幻聽——
“我是人,師父,我會一直、一直活著。”
夢境在這一刻加速了時間的流動,粗暴地略過了她下樓後發現自己被團團包圍,於是她拿著刀殺出重圍的過程。
她逃入了密林,大雨和雷聲幫助她躲過了追殺。
她躲在一片灌木之中,什麼都看不見的她獨身一人渾身溼透,卻又不敢輕易出聲,那時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和雨水拍打枝葉的聲響,她不敢想象,要是沒有這些聲音陪著她,她能否支撐到前輩們趕來。
因為夢見的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所以她清楚自己能獲救,只要還有這些聲音陪著她,無論多久,她都能等下去。
就在這時,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林歇被驚醒,捂著胸口彎下了腰。
待驚懼的喘息緩和,她慢慢扶著樹幹站了起來。
沒有將她打溼的雨水,只有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沒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只有教場上傳來的馬蹄聲響與少年少女們的歡呼喧鬧。
這是人間。
她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林歇仰起頭,“看”向頭頂發出颯颯聲響的枝葉。
風還揚起了她的長髮與落在她背後的緞帶,緞帶上鈴鐺撞擊,鈴聲清脆,悅耳。
“中了!”
書法一道上碾壓全班的金姑娘向來不擅長騎射,突然一箭中靶,她高聲歡呼,全然沒有往日的淡然矜嬌,她環視身邊的同窗與邊上的騎射師傅,得到誇獎和肯定後還覺得不夠。
她不顧自己還在馬背上,直起腰四處張望起來,勢要讓所有熟識她的人記住她這難得的突破。
她的目光來回掃蕩,突然就卡在某處不動了。
“炫耀夠了沒!快讓開啊!”有梅班的姑娘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大喊,讓金姑娘快起開。
卻見金姑娘像是呆了一般,看著某處,眼睛一瞬不瞬。
那姑娘滿心的奇怪,順著金姑娘的視線看去,也跟著呆了。
就像一張張擺放距離得當的木牌,一張倒下,其後的一整排也跟著接連倒下。
不過片刻,梅班的姑娘連同離得近的別班學子,都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茂盛的參天大樹之下,身著白色院服外袍的少女站在那裡,她揚起頭,像是在透過那條遮去了她雙眼的緞帶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