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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是蟲,是蠱,不過無妨。”
曇山閉目伸手,按住腹間傷口,彷彿不曉得痛為何物,生生將手指探入傷處,用力一按,鮮血方才洶湧而出,血中有零零星星芝麻大小的黑點,像是死了的蟲屍。
挽江侯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他本下意識地扔開布巾,伸手去抓僧人的手,欲要阻止他這般不在意地作踐自己,但待看清血中異物,又覺不便勸阻,手便僵僵地虛攏住僧人的手,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然而曇山卻動了——這怕是挽江侯見過的,這個人最像人的一個動作——他突地反手握住虛攏著自己的手掌,鮮血滑膩間,兩隻手十指交纏,僧人輕輕喘了口氣,眼睫似要抬起,又強自忍耐地閉得更緊,有汗水自鎖骨順著肌肉紋理蜿蜒滑落。
“……原來你也知道痛。”挽江侯握緊對方的手,口中言語卻輕柔得似蝴蝶撲翅。僧人手指冰涼,鮮血卻是熱的,邊湧瀾去看他們交握的手指,目光一觸即離,轉而盯著床頭燈燭,只覺心跳漸如燭光搖曳般沒個準頭。
疾風驟雨拍打著窗欞,忽將一扇沒有栓好的窗戶推開幾寸,冷風捲過室內,燭火猛然一竄,又嫋嫋熄滅。邊湧瀾這才覺出自己也流了汗,衣物溼冷地貼著脊背。
“你受了傷,吹不得風。”他起身關窗,藉故把手抽了出來,卻久久立在視窗不再返回,身體擋住竄進的冷風,手卻從窗縫間伸出去,讓無根之水沖刷掉指間的鮮血。
曇山倚靠在床頭,實則不大清楚自己方才做了什麼——他只保有一線清明,心知現下麻煩的並不是腹間傷口,也不是胸中翻湧的死氣——他幾已修成真佛之軀,蠱蟲侵噬不了他的血肉,死氣入體亦無非一時之痛,放著不管也終能被佛力慢慢消磨。
真正麻煩的是他體內得自萬丈紅塵的業障——天下佛像的眼俱是他的眼,天下佛像的耳俱是他的耳,那日日苦求、聲聲祈禱匯聚成的龐然業力便是一個除了曇山自己,再無人能體會一二的麻煩:功體全盛時這份業力固可為他所用,但只要虛弱個一分半分,這份深若淵海的業力便要蠢蠢欲動,反頭噬主。
那滿鎮活屍的欲求,說破了無非一個“生”字,他們想繼續活著。
若非如此,也不會構築出這樣一方屍障,那怕是他們生前最後一日的景象,哪怕只能活在這一日之中,他們也想活下去。
人的生欲最為執著,也最難屈服,這一股不屈不撓的生欲融進曇山的識海,攪得連他都十分心神不寧——那不僅是片識海,更是僧人時刻鎮壓著的一片慾海,這世間的每一種慾望,每一分貪求,每一個痴心妄想,都能在這片慾海中找到形跡。
“血已止住了,我為你裹下傷口。”
邊湧瀾終自窗邊迴轉,也不點燈,只借著黯淡天光,拿過僧人的中衣,幾下扯成布條,口中語氣冷淡,話意又似關切:“沒有裹傷的東西,先拿你衣服湊合一下,雨停了本侯給你買新的,若是發熱,就帶你去看大夫。”
曇山緩了片刻,多得了幾分清醒,沉默地撐起身,配合對方的動作——挽江侯在傷口處倒上藥粉,湊近僧人,雙手環過他的腰身,用布條一圈圈纏裹他的腰腹。
“說到運氣好,你還是託了我的福,”裹傷的功夫,挽江侯已找回了一貫的語氣,隨意與僧人閒話道,“早跟你說本侯吉利,關鍵時候總能化險為夷,這不就又救了你一次?”
“…………”曇山聞言卻又清醒了幾分——他本將全副心神都用來壓制那一片驚濤翻湧的慾海,許多事先前沒有去想,現下聽身前人這麼一說,卻發現有哪裡很是違和。
“湧瀾,你救了我?”
“不然呢?”挽江侯挑眉,“我不救你,要看你去死麼?”
“但你總要能看到我,才能及時救我。”
“這不是廢話,我說你到底是傷到哪兒了?頭?”
“湧瀾,你說十年前聽過我講經……”僧人忽然閉目問道,“你可還記得那天,後來看到了什麼?”
“我當然記得,”挽江侯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十年前的舊事,但因裹傷時兩人幾似咫尺相擁,頗有些不自在,便也藉故閒聊道,“我記得佛門清淨地,偏讓你講經講出一場熱鬧——大師,你雲遊前可把廟門修好了?”
“所以當日你看到了什麼?”曇山不理他話中笑意,繼續追問。
“我看到……人們似悲似喜,”挽江侯被他左追右問,也不由回憶起當日之景,片刻出神道,“有人哭,有人笑,卻無人再擁擠喧譁。廟裡廟外,幾百人就這樣靜靜散了……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