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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心奴一時琢磨不透,只好臉上堆出笑來,答:“賤妾唯此一道能拿得出手,夫人既然想聽,自然遵從。”
說罷膝行至鳳首箜篌旁,雙臂抬起,輕輕撫弄。
樂聲傾瀉,潺潺不斷。
時而綿綿,時而錚錚,空靈飄然,若山間迴風。
棲遲只聽了個開頭便覺此女技藝精湛。
漫長的一曲。
直到快結束時,秋霜返回了。
後面還跟著兩個僕從,各抬一隻箱子進來,放下後便垂手退了出去。
杜心奴手撫著箜篌,眼已瞄到那兩隻箱子。
又瞄一眼案席上端坐的女人,心中揣測著她的用意,手一劃,收了尾。
棲遲點頭,說:“賞。”
秋霜掀開只箱子,從裡面取了一匹紅綃出來,放在箜篌旁。
杜心奴心中詫異,才知道這箱子裡裝的竟是這等昂貴的輕薄絲綢。
她轉了轉眼珠,問:“夫人這是做什麼?”
竟會賞她?
她險些要懷疑這位夫人是不是忘了她是來與她爭寵的了。
棲遲淡笑:“你有此技藝,當得此賞,拿著便是。”
這是真心之言,縱然她身為縣主,也很少聽到這樣精彩的箜篌曲。
只說此女的造詣,她確實是心悅誠服的。
她此行輕裝簡從,所帶多是飛錢,這些還是剛才叫秋霜去她名下最近的綢莊裡取來的。
杜心奴良久無聲。
她已發現,這位夫人與她所想一點也不同。
棲遲見她盯著自己不說話,便知她在想什麼。
也不多言,只說:“可還有拿手的,儘管彈出來吧。”
一旁新露和秋霜相視無言。
家主這是怎麼了?
這可是明著來攀搭大都護的人,什麼也不做也就罷了,竟還打賞,彷彿就是來聽聽曲的。
※
伏廷再回到頂閣裡時,遠遠就聽到一陣悠揚樂聲。
他立在樓梯前,停住。
想起了之前站在這裡的女人。
又想到她那一句“這是你說的”,不禁嘴角一抿。
心說彷彿怕他會反悔一樣。
一個他自己毫無印象的人,可能連話都沒說過,既然已經交給了她,她還有什麼好信不過的。
想到此處,他抬眼上望。
那樂聲還沒停。
沒有其他動靜,聽不出那女人到底在幹什麼。
他抓著衣襬往腰後一掖,跨步上樓。
房間憑欄,一扇開闊的窗。
雕花窗欞的上方有一處窗紙裂了,尚未來得及補上,露了一個缺口。
伏廷身高,站在那裡,兩眼正好能透過缺口。
室內滿是箜篌聲。
他的目光落在案席上,看著那個女人。
她微微斜倚在那裡,唇邊帶笑,眼睛看著彈箜篌的女子,只專心聽著樂曲。
又看到那箜篌女的腳邊,已經堆了一摞的紅綃。
他倚著牆,抱起雙臂,眼盯著室內。
心說這就是她的處置之法?
……
又是一曲停了。
棲遲再度開口:“賞。”
秋霜已記不清是第幾次將紅綃放去那女子的箜篌旁了。
杜心奴垂下雙臂:“夫人厚賞,我再無可彈的了。”
其實是被驚住了。
這樣昂貴的薄綢,在這位夫人眼裡卻好像根本不值錢,起先是賞一匹,而後是兩匹,三匹……
眼下那兩箱都快全成她的了。
大約她不說停,還會源源不斷地受賞。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已心生忌憚了。
棲遲自案席上坐正,嘆一聲:“可惜,既然如此,那隻能說些別的了。”
話說完,便見眼前的杜心奴跪端正了,頭低著,後頸至肩都拉緊了一般。
她心中好笑,是嚇著人家了不成?
其實她已很收斂了,是因為對此女只有一面之緣,尚不知對方心性如何,倘若是個愛財的,見她出手太闊綽,誤以為大都護府無比富裕,反
而會愈發的纏上來。
但聽到現在,卻又覺得能沉心琢磨出如此精湛樂技的人,必定也是有些心性的。
她問:“你一年所得樂資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