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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鯉問:「你有過這種心情嗎?」
許久,夏景說:「有。」
「什麼時候?」
「很多。」
江子鯉頓了一下,沒忍住問:「那你……是怎麼調解的?」
這次夏景靜了很久,才開口:「沒法調解。」
這是無解的。
兩個人默契地沒再吭聲,直到金烏西沉,最後一絲光即將湮滅在西山雲海里,好像強迫性地要為今天的一切做個終結。
江子鯉突然伸出胳膊,搭在了夏景放在水池上的手旁邊。
指尖相觸,他聲音很低:「同桌,你在想什麼。」
夏景指節曲了一下,瓷白色的池臺再怎麼捂也是冰涼的,他的溫度和夜色融為一體,唯獨那個人抵著的指尖是熱的。
「我在想,」他垂下眼,「究竟什麼才是對的。」
江子鯉看著他:「你覺得什麼是對的?別和我扯什麼世俗倫理道德那一套,人人都知道。」
最後一點餘暉也散了,小花園的石子路兩邊依次亮起地燈,暗黃色的光勉強照亮了他們腳下一畝三分地,只有最近的一盞不知道是不是壞了,一點光沒漏,把他們攏在陰影裡。
夏景說:「我以前總覺得自己被人時刻注視著,那些目光戳著我脊樑骨讓我擔起這些,走錯一步,就會掉一地的東西,然後失去很多。他們教會我不能鬆懈,每一步都要像數學公式一樣驗算許多次,才能不讓自己折在半路上。」
他淺色的瞳仁映著極淡的光,好像突然開發出一項能言善辯的新技能,提前透支了六七年的話在現在說出口:「我媽臨走前,反覆抓著醫生請他們轉告我,不要走他們的老路,讓我在後悔之前,就避免所有的不正確。」
江子鯉怔怔地看著他,從來不知道,蘇文茹臨死前留給兒子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充滿溫情的淳淳囑託,不是對他十七年來所有虧欠的道歉,而是這樣一句話。
他張了張口,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不該這樣逼他:「可你……」
夏景的聲音再次響起,接上了他的話:「可我不是他們。」
他嗓音有點啞:「我會走錯路,但這是我求之不得的。」
江子鯉的呼吸變得有點亂,夏景抬起眸,重複了一遍:「我不後悔。」
他這一生從來都是為別人負責,永遠竭盡所能為別人而活,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想要什麼。
如果另一個人沒有回應,他會讓這份念想永遠被埋藏在青春和高中蒙塵的舊相簿裡,或許彼時手法稚嫩拙劣,但當日後大家都成了為生計和生活奔波的成年人,看到也只會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吧。
但如果另一個人……
江子鯉眼睫一眨:「當時焦候問你是不是喜歡男生,你是怎麼想的?」
夏景:「是。」
江子鯉:「你說的那個在學校的心動物件,我走之前有一個,我回來之後還有一個,是我麼?」
夏景正如他自己所說的,已經不再猶豫,放任了最後的臨門一腳:「是。」
他注視著江子鯉,眼底的情緒讓人看不分明,可江子鯉就是突然覺得,自己讀懂了自己這位從來冷冰冰的同桌心裡在想什麼。
「你想親我,」江子鯉問了最後一句,「是我的錯覺麼?」
夏景很久沒有說話,不知道誰的鞋底卡在了石子路的燈罩上,「咔」一聲。
數秒後,他沉沉開口,說了和之前不一樣的答案:「不是。」
石子路外傳來兩個女生嬉笑的聲音,他們互相奔跑著好像要往這邊走來。江子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驟然到達了一個臨界,他猛地站起身,拉著夏景的手就開始往外跑。
他們身上還穿著那件不倫不類的王子「演出服」,稍微一跑動胸前和腰帶上的鐵鏈就開始「叮噹」作響,像應和著兩個人亂了節奏的心跳。
此時學校的人要麼在教室裡開成年禮晚會,要麼在操場上團團坐拉歌,他們像誤闖入平行世界的兩個npc,在科學樓後雜草叢生的雜物旁親吻。
江子鯉按住了夏景的手腕,嘴沒輕沒重地覆上去,倉促間左手摸到了一塊不明顯的長條淺疤,底下是蓬蓬鼓動的脈搏。
掌心的溫度一路向上,江子鯉閉著眼,感覺夏景的手腕抽了出去,片刻,十指纏繞在他的指縫間,緊扣下去,癢癢的。
青澀而渴望的吻落在唇上,夏景的喉結上下微動,鼻息漸漸亂了,呼之欲出的感情像被海潮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