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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措地捂著耳朵上的傷口,那裡痛得有點麻木了,手指微微濡濕,是血。
前面的衣服全濕了,茶渣和水漬捂著,也很難受。衣服變得有點沉了,似乎像背著一把鐵錘,砸下來,悶得顏湘心臟有點不舒服。
於是顏湘也不再說話了,連再見也不敢多說一句,悶頭走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輕輕地把門關上。
走廊上沒點燈,昏昏地,唯有後面有一團暗黃色的燈影,可是不能再回去了。顏湘在走廊上走了兩步,不知道是因為耳朵後面的傷口很疼還是怎麼地,走了兩步就不想走了。
他蹲在轉角處的角落裡,坐在涼涼的地板上,膝蓋屈起來,雙臂交疊著,把腦袋埋在臂彎裡。
顏湘的腦袋微微側著,呆呆地看著前面的像宮殿一樣直挺挺的樑柱。
烏漆的地板厚重而一直隨著走廊綿延到看不到盡頭的角落裡。
躲在微小的角落裡,顏湘靜靜地發著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而蔣榮生依舊在看著黑白電影,除了那一瞬間的發火,很快又平靜下來,從抽屜裡摸出一包煙。
他一邊看著電影,一邊捏著煙盒向下磕了幾下,一根細長的白色香菸彈了出來。
蔣榮生用手指把他抽出來,夾在兩指之間,須臾又用指腹輕輕地碾著,菸絲被揉了出來,簌簌彈在玻璃茶几上。
眉眼間幾近沉鬱。
有些人天生掌控欲強烈,或許潛意識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但是卻刻意地忽略了。
一直以來,蔣榮生享受「征服」這件事本身,卻對他人仰慕的目光感到不耐煩。
齊思慕跟蔣榮生十幾歲就認識,仰望著,字字情真意切。
卻只落得一句涼薄的「拍戲拍傻了」。
而顏湘呢——這個人根本不需要征服,也沒有任何麻煩的地方,性格懦弱,老實孤僻,最是良善可欺,任人可隨意打發。
玩起來也沒什麼意思,很傻,什麼都不懂。
這麼一個無趣的人。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越來越享受那種傻子需要他,依賴他的感覺。
好像只有感覺到被需要,心裡才能善罷甘休。
享受,就做了。
蔣榮生從來不是猶豫的人。
他本身就有能力,有資源,又有手段,對於照顧一個容易拿捏的傻子這件事做得從容不迫,得心應手。
顏湘的確被照顧得很好,每天睜開眼睛就在期待今天會吃到什麼好吃的菜,其餘時間水果點心絡繹不絕,做雕塑也沒什麼壓力。
顏湘長期呆在房間裡,面板白皙,眼神更加天真,跟讀書的時候沒有什麼分別,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溫和純真的氣質。
蔣榮生也逐漸習慣了這種角色,對著顏湘,默默承擔起丈夫的責任,給予愛戀和高潮,又像爹一樣操心著瑣碎的事情,每天都要看他有沒有洗手再吃飯。
摸狗,做雕塑碰泥巴,都是很多細菌的。
好像以為這樣會天長地久下去。
雖是個傻子,木頭,也終究會有鐵樹開花的那一天。
蔣榮生也可以等。
他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人,善於蟄伏和隱忍,在潛默中,再用手段,用試探,用推拉,佈下天羅地網,不信還能逃得掉。
結果顏湘是一根死了的木頭。
剝開一看,內裡就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擔心的就只有他的破爛泥巴,他那個病得快要死的媽。
沒有他。
可是蔣榮生並不感到傷心和失落。
心裡一點酸澀感也沒有。
手邊的檸檬紅茶放的糖足夠多,深藍色的眼眸依舊平靜如海。
蔣榮生坐在黑色的沙發上,好好地把那部黑白電影看完了,才起身,冷冷清清的,叫人來收拾地毯。
就跟很多年前在美國分手一樣,知道了,起身,關門離開。
不會挽留也不會低頭。
或許,或許唯獨有那麼一丁點不同。
只是有點不甘心。
畢竟那個出來賣的,是個那麼庸俗,無聊的貨色。
蔣榮生踩著瓷片,碾了碾。瓷片微弱地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響,然後被碾成了粉碎。
第40章
顏湘原先住過好幾次院,身體的底子終究是沒有原來那麼好了,這些時日又被縱養著嬌慣了,因此不過是傷心了一場,又去醫院看了媽媽,不慎染了醫院的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