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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湘嘆了一口氣,動作輕輕地,把蒸好的蘋果放在病床邊的櫃子上,同時在玻璃皿蓋子上貼了一張紙條:
「媽媽,蘋果蒸軟了,你記得吃。」
寫完以後,顏湘留了一個日期。然後把帽子和口罩戴上,打算回自己的病房。
在轉角等電梯的時候,顏湘猛然看到自己病房那邊一個,很眼熟的醫生。
顏湘瞬間緊張起來,理了理口罩,低頭走過去。
他不想被醫生認出來。
要是醫生不小心跟媽媽說了自己在住院怎麼辦?
而且蔣先生幾乎每天都呆在他的病房,那樣一個男人,氣場高貴,衣著不凡,明顯是特權階級的人物。
自己還整天蔫頭呆腦地,滿身紅紅紫紫的痕跡,又遮都遮不住。教人一看,就知道這倆人是什麼關係。
顏湘已經不在乎其他人知道了。反正臉都已經丟盡了。
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媽媽知道。
絕對不能。
顏湘不想在這種時候出櫃,更不想被媽媽知道自己這些破爛事。
誰都可以知道他是出來賣的,就媽媽不行。
醫院裡無論什麼都很多人。人流裡,顏湘低頭跟醫生擦肩而過。
結果就在錯身的那一秒鐘,醫生忽然叫住了他,奇怪道:「a08的?是不是你…」
a08是顏湘所在住院樓的病房號。a樓,8層。一層樓只有一個病人的。
顏湘根本不敢答,電梯快來了,他想朝著人多的地方去,只能匆匆一點頭,像回答又像隨意點頭。
「欸不是,你好了沒有呀,到處亂跑?」醫生回頭,在他身後說道。
醫生的話隨著電梯門緩緩關上而漸漸遠去。
顏湘的心跳得很快,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腦海里一直盤旋著醫生叫住他的樣子。
醫生會知道他是來看媽媽的嗎?會跟醫生提起來嗎?
顏湘一路惴惴不安地,回到病房的時候,太陽還沒有落下,蔣先生卻已經下班了。
蔣榮生坐在房間裡的那張沙發上,脫掉了西裝的外套,摘掉了領帶,上百萬的腕錶隨意地扔在茶几上。
他本人交疊著雙腿,動作從來是淡定高貴的,氣場強大,腿上輕輕放著一本書。落下的日光在書的扉頁留下一道淺淺的陰影。
蔣榮生聽到人進來,頭也不抬地,翻過一頁書。
「去哪了。」
蔣榮生的聲音很沉,從容而具有壓迫感。
顏湘不理他。
心裡還一直顧念著媽媽跟醫生的事情。
蔣榮生輕微地皺了一下眉,指尖頓了頓,抬起頭,墨藍色的眼睛凝視著顏湘的臉,再次問:
「去哪了。」
顏湘被蔣榮生眼睛的色彩攝一下,心頭猛地被扯回來。他低下頭,老實地:「去看媽媽了。」
蔣榮生這才放過他,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書。也不說話。
顏湘把自己的帽子和口罩摘掉,放在桌子上,又坐回病床上發呆。
不一會,蔣榮生才不動聲色地問:「你跟你母親關係挺好。」
顏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半晌後,顏湘又說,「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
「唯一」這兩字停頓了一下,像一支黑色的馬克筆重重的劃下一個標記,強調。
蔣榮生翻書的聲音停頓片刻。
幾秒鐘以後,那一頁才翻過去。
很清脆的「嘩啦」一聲。
蔣榮生的指尖在光滑的扉頁上摩擦幾瞬。
指腹發出摩擦的聲音,顯得有點滯澀。
半晌以後,蔣榮生對顏湘說:「過來。」
顏湘不動。
他心裡還想著醫生到底會不會告訴媽媽。如果媽媽問起來,要怎麼說,難道說自己跟蔣先生談戀愛麼?
出櫃也許不是最重要的。
顏湘從小到大沒交過女朋友,性格又很軟和,從來沒表現出青春期對異性的關注和進攻意識。
稍微好一點的同學全是男孩子,自己總是像個沒什麼主見的女孩子一樣被朋友們照顧得很好,甚至對他們還有一些依賴。
顏湘猜媽媽可能心裡隱約有點模糊的想法,但是母子倆從來沒光明正大地談過這件事。
眼下也絕對不是出櫃的時機。
可是要是媽媽知道了,也只能騙她,說是在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