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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傷口的形狀,顏湘再熟悉不過。
他創作稻子紅了那尊雕塑的時候,強忍著恐懼,上網找了很多關於槍口傷痕的資料。
最後都會像眼前看到的那樣,傷口不會很大,只有半個指甲蓋般大小,面板周圍是淺淺的火藥灼燒的痕跡。
落在人的胸膛上,猶如一片永遠炙熱的,刺眼的火燒雲。雲很軟又很遠,但是槍口不一樣,如果恰好擊中大動脈,在心臟泵血833毫升/秒的強大壓力下,血液可以噴射到10米以外的地方。
如果擊中頭,那麼可以直接把整個頭蓋骨掀翻掉。
這就是槍傷。
如今他親眼所見。
顏湘盯著那個傷口,怔愣了片刻,瞳孔持續放大,顫抖。
可是眼睛無論如何也移不開。
顏湘藏在睡袍袖子裡下的手指交纏在一起,兩隻手死死地扣著,同時用指甲蓋邊緣深深地嵌進皮肉裡,以免下一秒鐘就控制不住地發抖。
一種壓抑的陰影和沉默爬上他的脊背,使他的心頭一片說不出的沉重和寒冷,臉色蒼白了一些,房間裡打著地暖,但是怎麼感覺還是有點冷。
彷彿被一股冰冷的氣息壓抑地墜在心頭,腦子也有點模糊。
顏湘忍不住想,不對,這傷口不應該在心臟處,應該在額頭上。
它為什麼會在心臟這裡呢?這是左邊還是右邊?
顏湘幾乎苦惱地皺起眉來,思考也變得緩慢沉滯,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直直地盯著那個微小的傷口。
蔣榮生察覺到顏湘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到了自己右邊的傷口。
蔣榮生淡定地抬手,把睡袍的領口整理了一下,收緊了一些。睡袍裹得嚴嚴實實地,立起來的領子甚至蓋住了喉結,當然也蓋住了那個傷口。
蔣榮生笑笑:「嚇著了?」
「它為什麼在這?」
這話問得有點奇怪,蔣榮生思考了一下,把它理解成了「為什麼會受傷。」
於是,蔣榮生簡單道說:「槍傷。」
「很久以前受的傷。開槍的人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現在已經不在了。」
蔣榮生說著,墨藍色的眼睛閃了閃,「他是受傷的情況下開的槍,我有機會反應,側身了一下,子彈擦著右邊飛過去了。」
當時槍口直直對準的是左邊,心臟處。
如果當時反應慢那麼稍微零點零一秒鐘,子彈就會擊穿人的身體,心臟爆破,射穿後背,留下一個碗那麼大的傷口,瞬間失血過多,殘臟器和血跡會飛得到處都是。
蔣家人四個子弟個個都不是簡單的貨色。蔣榮生排行第三,所以也有人叫他蔣三。
蔣大,就是在美國療養院那個,曾經是上面的一番人物,行事頗有其父封建大家長之風,以血液裡流淌著蔣家的基因為榮,一切都是螻蟻,包括染指了蔣家血液的蔣三。
他見蔣榮生的第一面,就指著罵婊子養的藍眼睛雜種,應該被狗吃了,憑什麼頂著個藍眼睛進蔣家,有辱門楣。
在後來,蔣大的一隻眼睛瞎了,很慘,連眼球都沒了。
大家都說是報應,誰讓他嘴巴這麼惡毒。
蔣四是個女孩兒,也是不在了,死在公海上。
說不清楚是失足落水還是被人害得,海那麼大,又沒監控,誰說得清楚。
蔣四生前性子沒那麼張揚,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兒,面板白,大眼睛,個子高挑,喜歡戴漂亮又誇張的耳環。
蔣四從小名門長大,明眸善睞,端莊明媚,氣場又足夠強大,把那些個奢華的首飾駕馭得很好,整個人閃耀精緻,叫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錦衣玉食出身的大小姐。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安然無害的大小姐,手裡卻曾經涉過無數的非法產業,玉器走-私/藝術品拍賣洗-錢/娛樂圈藥物控制/全有她的份兒。
蔣榮生花了兩三年的時間才料理清楚這些盤根錯雜的產業。
蔣二就簡單得多,脾氣急躁,胸無城府,是個喝了二兩酒就衝動上頭敢拿刀無差別捅/人的社會敗類。
這麼一個最簡單,被蔣家其他三個人都無視的人,卻是最恐怖的人。
因為他沒有腦子,不計較後果,不按常理出牌。
聰明人反而會被這種喪失理智的瘋子傷害到。
蔣榮生唯一受過的一次傷,就是來自於蔣二的手筆。
子彈衝破槍口,擦過面板,留下一片灼燒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