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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情不願,他還
是離開了那方石鎖,裝模作樣地把玩小玉鎖。
衛有財又給衛淵擦了擦汗,這麼一通折騰,他自己倒是弄得一頭汗水。他眯著眼睛向天上望
去,空中萬里無雲,火辣辣的日頭當空懸著,把流火一樣的光熱投向大地。
衛有財讓小衛淵自己去玩,就把管家叫了身旁,問:“今天是立夏了吧?”
“老爺,昨天就是立夏了。”
衛大善人皺眉道:“這就立夏了?田裡的情況怎麼樣?”
管家苦著一張臉,道:“莊稼正是結穗的時候,但過去兩個月就下了一場雨,根本活不了
啊!現在靠山的田都絕收了,臨著通河的還好一些。只是從河裡取水也是個要人命的話,下邊村
裡已經累死兩個人了!”
“備驢,去村裡看看。”
片刻後,衛大善人就帶著管家和一個家丁向著谷口方向而去。從衛宅到谷口只有八里地,出
了谷口就是下河村,那裡臨著通河,有全縣最好的田畝。若是再不下雨,下河村恐怕就是整個鄴
縣惟一有收成的村子了。
出了宅門,入眼就是一片亮晃晃的黃色。
田是黃的,路是黃的,樹是黃的,山也是黃的,連風都是黃的。
放眼望去,只有衛家院子後面那棵古樹還鬱鬱蔥蔥,成了這方天地惟一一團綠色。其實要不
是日日夜夜都有家丁守著,這棵大樹也早就禿了:一個晚上,樹皮就都能讓人剝了去。
忽然來了團風,捲起黃朦朦的沙塵,糊了衛有財一臉。
衛有財連吐了好幾口,才吐光了嘴裡的土。他抹了把臉,從驢上跳下來,走到路兩旁的地
裡,伸手在田裡用力挖了幾下,挖出的全是乾土,土壟上的禾苗已經全枯。
衛有財撐著雙膝、艱難地站了起來,管家趕緊過來扶住。
衛有財喘了幾口氣,問:“租戶家裡的情況都怎麼樣?”
“老爺,前年還只是熱了些,去年雨水就沒多少了,田裡歉收,朝廷又沒減賦,各家各戶不
只吃光了存糧,多多少少都還欠了咱們一些糧。今年看這樣子多半要絕收,但咱們家存糧也不多
了,恐怕要死人……”
衛有財臉色陰沉,道:“再不賑災,就來不及了。縣裡有什麼訊息沒有?”
管家說:“前幾天我專門到縣裡找了衙門裡的趙師爺。師爺說上面還沒有賑災的訊息,然後
今年還要再加幾樣稅。名頭好像是什麼步甲稅、徵蠻稅和牛稅。”
“啥,牛稅?”衛大善人掏了掏耳朵。
“牛稅。”二管家點頭。他當時就跟師爺確認過好幾遍。
衛有財詫異:“咱們縣裡有過牛?”
二管家說:“至少過去幾十年,沒聽說過有牛。”
其實不只是鄴縣,馮遠郡自古以來都沒有牛。此地毗鄰南方大山,地氣獨特,耕牛難以存
活,農活用的都是一種形似驢,但比驢略小的丁騾。不說馮遠郡,整個紀國有牛的地方也不過十
中二三,不像北方諸國耕牛遍地。
“都沒有牛,還徵什麼牛稅?”
二管家看了看衛大善人的臉色,小聲說:“師爺說,就算沒有牛,也不妨礙朝廷徵牛稅。”
衛有財沉著臉問:“到底怎麼回事?”
“趙師爺說最近朝廷啟用了一個北方來的大儒,一手文章非常有名。那人來了後就開始變
法,提了個‘勻稅入丁’的法子,就是按人頭收稅。每有五十戶,就算大傢伙有一頭牛,就得交
牛稅。據說漁民和跑船的船工也都得交牛稅。”
衛有財氣極反笑:“真是什麼妖魔鬼怪都給爬出來了!會寫文章?會寫文章能幹出這種缺德
事?”
管家也憤憤地道:“說不定就是因為會寫文章,所以才能這麼缺德!”
衛有財罵了幾句,就沉默了,好一會方道:“回去吧。”
“不去下河村了?”
“不去了。過不了多久就要變天了,你跑一趟山裡,把老六叫回來。”
管家吃了一驚,問:“要把六爺叫回來?”
“大災之年,肯定會有流民。沒有老六,咱就得逃荒了。”
管家臉色變了,不敢多問,牽著驢,頂著流火的太陽回到了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