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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澤瞿在考慮他是不是要親自去南洋一趟,若沒有男孩兒,他要養,也得挑一個像樣的女孩兒養,現在送來的這個真是過於嬌嫩了些。故而,早餐過後這人就上樓了,這期間他自然是沒有同女孩兒說上一個字眼兒的。屋子裡很安靜,玉玦已經在椅子上坐了很長時間了,打一起來她就坐在這裡了,從這餐桌上還有人的時候坐到整個屋子裡都沒人,哦,不對,屋子裡還有人的,在二層,一層是完全沒有人了,只餘下她。一層的採光是極好的,整個廳裡三面兒的大落地窗將外面的日光全攬了進來,坐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也就格外清晰,窄窄的肩膀,還未長成的骨架,坐椅子上腳都踩不著地呢,就那麼一個人在這麼陌生的屋子裡坐了大半天。昨天自己將將過了八歲的生日,昨天還有姆媽還有父母,這會兒就已經被丟棄在這裡恍若孤兒一樣,玉玦悄悄擦了滴答在桌子上的眼淚,覺得自己這兩日已經將過去七八年的眼淚都流光了,之所以還能坐在這裡,也只是因為記著父親說過她要被送來這裡是連他都不能阻止的。如此,小孩兒真是一夜之間要被強迫長大一樣,驟然進到了個陌生極了的世界。孩子本來就是個安靜的孩子,這會卻忍不住要哭鬧起來,她明明是不想來的,明明不想來的,為什麼要送她來這裡。到底是個孩子,再是坐不住,起身從凳子上翻了下來,她想出去來著,想從這屋裡走出去來著,想立馬跑回家藏到姆媽懷裡來著,可路過沙發的時候卻還是坐在了沙發上,她一個人,回不去的,她知道。□□歲的孩子,正是稍稍知道點人事兒的年齡,他們的心理比之青春期的孩子更敏感,他們模仿大人的所有行為好證明自己徹底和渾濁的吃奶年齡劃清了界限,可他們確是未見過多少人事心智還是孩童階段。玉玦正是這個年齡,她一方面知道自己應該是留在這裡的,父親每天留給她的半小時讓她早就知道她應該要留在這裡,可另一方面□□歲的孩子還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故而,女孩兒覺得現在是她此生最痛苦的時間,而且這個時間什麼時候停止誰都不知道。要是能有個人將孩子攬在懷裡好好兒安撫安撫,哪怕是溫柔的說上一兩句話呢,孩子也能將陌生環境的恐懼感消除一些,可這屋裡的主人不是這樣的人,跟著主人辦事的也不是這樣的人,伺候屋主的兩個老人早飯過後話都沒顧上說兩句就不知出門幹什麼去了,如此,大人也能瘋掉更遑論個孩子。玉玦不若別個被選定的孩子一樣從會走路就承擔了往後的人生,她不是這樣的,她有個正常的不得了的童年,幸福無憂,沒人會給她灌輸你以後是要幹什麼的人,你不能同正常孩子一樣成天瞎玩,沒人跟她說這個。她與別人不一樣的也只是家庭教師教授的北地課業,父親每天同她玩兒的半個小時裡同她說她要離開父母一段時間,起初她不接受,可每天每天說,她也就知道這件事兒並且潛意識裡同意這件事兒,如此而已,沒人告訴過她她是被送來要養成個什麼人物的,更沒有人跟她說過養她的是這樣一個人。南邊兒是太放心北地的養家了,他們充分相信北地的養家可以給他們培養一個族長,所以孩子有個正常的童年,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孩子不知道她以後要成為什麼樣的人的,可大人知道,並且大人一定要把她養成那樣,而且大人理所當然的將所有的孩子都想成他心中的理想樣子,故而看見現實中的孩子大人的情緒明顯的孩子都感知到。兩個完全相反的立場和完全相反的身份叫這一場戰爭還未打響就已經冒了火星。小小的孩子,該是多麼害怕。孔澤瞿下樓的時候整個廳裡很安靜,這人同往日一樣徑自下樓,他甚至忘了這家裡還多了個孩子,直到腳在最後一階樓梯時才看見披在沙發扶手上挲揶一片的頭髮,這人微皺了眉上前兩步,然後就看見歪著腦袋蜷縮在沙發角落裡睡覺的女孩兒。就那麼在沙發前站了半天,不知怎麼的這人甚至惱火起來,尤在看見女孩臉上七道八道的痕跡時,動輒哭成這樣,這樣個孩子一捏就碎要怎麼養?孔澤瞿一向是連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孩子也睡著,因而屋裡就格外安靜,也不知何時甚至孩子的呼吸聲也沒有了,仔細看去連胸膛也沒有起伏。站了好半晌,這人抬腳進了廚房,在杯子裡添了水就又上樓了,上去的時候沙發是再沒有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