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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頂的裝飾五顏六色,然而已經泛黃,有些地方甚至出現開裂剝落現象,看起來十分陳舊。那花紋極其繁複,多看兩眼,便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宋微這會兒腦子裡亂糟糟的,也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類似的東西。試著側了側頭,眼角餘光所及,窗幛門簾乃至桌案器具,均裝飾著同類花紋,只不過都舊得很了,整體陳設簡單粗糙。眼珠子骨碌轉動片刻,身體似乎也有了感覺,輕輕抬手,摸了摸脖子下邊硬梆梆的扁方塊和身上的衣服被子,宋微忽然長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燭臺、陶罐、銅鏡、木梳、瓷枕、毛氈、麻布、羅衣……雖然遠不及過去精緻華美,特徵樣式卻是親切熟悉的。得知自己依舊停留在古代,宋微並沒有失望。說起來,穿越後累計活過的年頭,比起記憶最初現代世界的生活,時間要長得多了。正所謂做生不如做熟,輕省一點是一點。最最重要的,這個地方找不到絲毫與皇帝、皇宮乃至皇室有關的線索。再次僵著脖子轉著眼珠小心探察一遍,宋微忍不住咧開嘴。很好。非常好。太好了。簡直好極了!若非客觀條件限制,他定要仰天大笑,手舞足蹈,感謝蒼天有眼。木門吱呀一聲,門簾被撩起,一個女人走了進來。高高的髮髻堆得像座小山,彷彿隨時都會倒下來。神色憔悴,裝扮衣著卻是花團錦簇,非常豔麗。宋微來不及看清她的臉,先被翠綠色抹胸上方白花花一片軟肉晃花了眼睛。目光下意識偏了偏,心裡卻升起一股新奇詭異之感。&ldo;小隱,你醒了!覺得哪裡疼?&rdo;女人手裡提著個藥罐子,急步走近,滿臉關切。宋微張大嘴愣愣地望著她。女人嘴裡嘰裡呱啦,發出的是完全陌生的聲調,問題在於,他居然聽懂了。近距離相對,便可看出女人年紀不輕,眼角刻印著深深的魚尾紋,然而長眉杏眼,白膚紅唇,相當漂亮且有風韻。宋微恍然大悟。不論室內的裝飾佈置,還是女人的模樣打扮,都證明了這是一家西域胡人。他乾嚥一口唾沫,恨不得馬上把銅鏡抓過來好好照照。可惜心有餘力不足,只能任由女人扶著上半身,勉強坐起。他盯著女人的臉,既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成了胡人,聽得懂胡語,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居然對女人的臉和胸有了感覺。一瞬間各種超出預料的狀況發生,他實在反應不過來。心中茫然無措、驚喜交加,臉皮表不出這麼高難度的情,於是顯得又呆又傻。女人轉身取了碗,蒙上粗麻布,將瓦罐裡的湯藥小心濾出來。然後坐到床邊,預備喂他喝藥。宋微腦子漸漸清明幾分,望著女人溫柔的動作,嘴唇動了動,根本無需思考,吐出一個字:&ldo;娘……&rdo;女人的眼眶頓時紅了,端著碗的手微微發抖。&ldo;混小子!你還知道你有娘?我不是你娘,你娘早被你氣死了!&rdo;宋微扯出一絲諂媚的笑:&ldo;娘……&rdo;藥碗重重地落在桌案上,黑色汁水四濺。女人越說越氣憤:&ldo;別叫我娘!你還有臉喊娘?別人養的小子是兒郎,成家立業,孝順爹孃,無有不好。偏生我養的是討債鬼,成日外頭鬼混,早晚不著家。為個賤婢子被人打得頭破血流,差點命都送掉。這還不肯收場,還要連累街坊鄰里。我看你不如死了才好。假若當真死了,老孃把張席子一裹,燒了乾淨,從此省事!偏要攛掇一幫小子喊打喊殺,這要害得別人家兒子死了,叫你娘拿什麼去賠?……&rdo;宋微腦子裡一抽一抽地痛,想不起怎麼回事,聽著竟似是場大麻煩,心下叫苦,忐忑不已。試著問:&ldo;誰……死了?&rdo;&ldo;誰死了?你還指望誰死?折胳膊斷腿不是罪過?不得尋醫費藥?不得耽了時辰,誤了工夫?不得你娘去賠不是賠錢財?&rdo;宋微放心了,沒死人就好。女人五官豔麗,發起怒來尤其顯得氣勢逼人。不知為什麼,宋微不由自主就想笑。千辛萬苦忍下,暗忖:真是……好潑辣的娘。接連躺了十多天,頭上的傷尚未好利落,宋微便迫不及待要下地行動。此時正是早春二月,火盆裡燃著木炭,白羅裡衣外邊罩羊毛袍子,冷了還能再套件皮襖。說實話,日子過得不錯。哪怕皇宮裡,混得慘的時候都不見得能撈著皮襖穿。這些天旁敲側擊,宋微大概知道了個始末,得知自己落得如此境地,乃是因為勾搭女人私奔,不料對方另有所愛,故意設局,失約洩密,結果捱了此女父兄族人一頓暴揍,適逢狐朋狗友在側,終於引發一場械鬥。據說不光里正坊長,連官府都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