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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話題李管家壓根沒法接茬，畢恭畢敬將靴子在床前擺好，沒話找話：&ldo;藍靛掛念陛下，上那邊伺候去了。&rdo;藍靛原本就是皇帝身邊人，知道皇帝時日不多，忍不住跑到御前去守著。宋微穿好衣服，在屋子當中呆站一陣，衝李易道：&ldo;走吧，去我爹那裡。&rdo;說罷，自己先邁開步走了出去。暖閣與皇帝寢室不過隔了箇中廳。但每一重都是裡外套間，又有一門二門，加起來層層疊疊，頗具曲折縵回之感。李易把他送到最後一道門，駐足留步。宋微走進去，皇帝居然起來了，正半躺著和寶應真人說話。聯絡寶應真人頭天言辭，宋微推測，皇帝服用的藥物，大概含有振奮神經的成分，類似引鴆止渴。見六皇子進來，宮人們紛紛行禮，又紛紛退下，最後只剩了青雲和藍靛。寶應真人也跟著行禮告退，只是告退的話說完，卻看著六皇子半天沒有動。宋微道：&ldo;真人放心，我不會再氣我爹了。&rdo;寶應真人彎彎腰：&ldo;殿下有此孝心，可見陛下洪福。&rdo;這才當真退出去。宋微坐到龍床前，好一會兒沒說話。皇帝也不說話，跟兒子大眼瞪小眼。見兒子半天沒表示，索性閉上眼睛，一副假寐養神模樣。宋微低頭，瞅著老爹搭在床沿上的手，忽道：&ldo;不就是做太子，當皇帝麼？成，我答應你。&rdo;心想：有什麼了不起，小爺我輕車熟路，重操舊業。至不濟，無非從頭再來一遍。皇帝立馬睜開眼睛，臉上是一目瞭然的驚喜與欣慰。宋微道：&ldo;只不過，你別後悔。還有你那些公侯，回頭可不要後悔。&rdo;皇帝笑了。宋微以為他要來一番長篇大論，勸勉訓誡，誰知皇帝問道：&ldo;小隱，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才進宮，我問你為何在南疆救了明華。你當時跟我講，不豁出去，就是個死，因為不想死，便只能豁出去。那會兒你一手爛棋，奇臭無比，&rdo;皇帝皺皺眉，&ldo;當然，現下依舊奇臭無比。你笑說，我要真為這個砍你腦袋，沒準三個月就能拼成國手。你知道那一刻，爹爹心裡是何想法麼？&rdo;宋微十分摸不著頭腦，連老頭只能活三個月帶來的打擊與悲哀，都似乎被沖淡了。呆呆問：&ldo;我棋下得臭，你心裡想啥？&rdo;皇帝笑道：&ldo;我當時就想，假若果然為此拿性命逼你，不知你是不是當真三個月就能拼成國手。&rdo;皇帝頓了頓，&ldo;小隱，你一向極有自知之明。爹爹很抱歉，別無他法，只能拿性命逼你‐‐三個月，成國手。&rdo;宋微張口結舌。什麼叫一語成讖？什麼叫自作自受？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皇帝望著他：&ldo;明日早朝，你跟爹一起去。從現在起，你留在宮裡，爹有很多事要告訴你。可惜，三個月……還是太短了。&rdo;宋微愣愣憋出一句：&ldo;那、那都是瞎扯，誰會當真啊……萬一……萬一幹砸了，你可別怨我。&rdo;皇帝不說話，露出溫和的笑容，拍拍他的手，將鼓勵和信任無言地傳達出來。待兒子被看得扭過頭去，才溫聲道：&ldo;做了太子，便不能沒有太子妃。爹答應過你，你的妃子，你自己選‐‐&rdo;宋微猛然將頭扭回來。皇帝還是那副表情：鼓勵、信任、期待、祈求。宋微再一次清楚地認識到，老頭子蠻橫霸道、奸猾狡詐的本質，沒一刻改變過。擠出一個麻木的笑容：&ldo;爹，你說話不算數，又騙我。昨兒你才說過，做太子，是……最後一個請求。再說，選妃這事不急。&rdo;皇帝望著他：&ldo;小隱，爹只想在最後閉眼之前，看到你成親，才真的……放心了。&rdo;見宋微半天不答話，皇帝又道：&ldo;爹答應了讓你自己選，自不會食言。潤澤拿的這些，都是爹覺得不錯的，你先瞧瞧。&rdo;按說捧畫像這活兒，不是青雲就該是藍靛。皇帝嘴裡&ldo;潤澤&rdo;兩個字，宋微很是反應了一陣，才回過神來。噌地轉頭，果然，雙手託著一大堆卷軸，面無表情邁步走近的人，不是獨孤銑是誰？獨孤銑走到他面前，單膝跪下，像個傀儡般，一個字一個字僵硬發聲：&ldo;此乃陛下屬意之名媛貴女，請殿下過目。&rdo;宋微不動，就這麼瞧著他。見獨孤銑始終不抬頭，便從椅子上起來，蹲到地上，仰面衝著他的臉，眼睛一眨不眨，繼續瞧。瞧了半天，不見對方有絲毫表情變化，冷笑一聲，站直了，運足全力，猛然抬起右腿，衝著他心口一腳踹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