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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對方溫柔卻隱忍的目光，宋微陡然愣住。那目光深處，是毋庸置疑的愛慾和情意，沉甸甸如有實質。他霎時覺得自己置身於某個深廣而充實的夢境中，迷失了方向。張張嘴，竟忘了要說什麼。就在這怔愣之間，聽見獨孤銑道：&ldo;我叫李易封穴截脈，為的是替你圓場，不是叫你妄自逞強。&rdo;咦？老子還沒找他麻煩，他居然算起後賬來了。獨孤銑仍在喋喋不休，宋微腦袋一撇，冷哼道：&ldo;我餓了！&rdo;憲侯認命地住口，服侍王爺殿下穿衣著襪。宋微吃完飯，趴在床上繼續昏昏欲睡。他泡了個澡，又被動操勞一回，肩上的傷也疼得輕了許多，一身松爽，眨眼工夫，睡得比之前還要深沉。獨孤銑拿起自己的奏摺草稿細讀，一邊提筆修改。才改了幾處，青雲進來相請。原來皇帝與奕侯及宗正寺卿說完話，睡了個長長的中覺，總算想起召見一直等在寢宮的憲侯。聽罷青雲解釋，獨孤銑心情沉重。皇帝精力勉強，已然無法掩飾。那種眼見著油盡燈枯漸趨衰竭之感，令人哀傷難抑。原本以憲侯身份，平常覲見，大可不必磕頭。然而獨孤銑望見皇帝半躺在床上，忽然想到，從什麼時候起，朝堂之外參見，皇帝就沒離開過床榻？心頭一陣酸楚，雙膝跪倒，正正經經行了個大禮。皇帝居然也沒阻攔，愣是看著他把頭磕足，才溫言道：&ldo;起來罷。潤澤，過來坐。&rdo;青雲搬把椅子放到皇帝床前，獨孤銑過去坐下。聽得腳步聲遠去，室內一個伺候的也沒留下。這種絕對信任待遇，甚至遠超某些皇子皇孫，放眼朝廷，一隻手數得過來。獨孤銑說了奏摺的事，皇帝道：&ldo;這個不急，待你遞上來，朕慢慢看。&rdo;轉口問起老侯爺獨孤琛的身體，以及孩子們的學業，贊一番獨孤氏後繼有人。之後又追憶獨孤銑初入軍中，後來迴歸朝堂的往事，慨嘆良久。獨孤銑不敢打斷，陪著皇帝東拉西扯。開始還有意識知道皇帝是東拉西扯，說到後來，不覺動容。獨孤氏自高祖起兵即追隨左右，與帝王幾代深交。眼前既是君主，亦是長者，獨孤銑一面暗中揣測，一面不由自主卸下心防，被皇帝言語牽動情緒。&ldo;潤澤，朕記得你提過，待兒女稍長，欲往西北涼州駐守。&rdo;獨孤銑聞言一凜：繞了半天，終於來了。老老實實道：&ldo;是。&rdo;皇帝笑笑：&ldo;巧得很，老六也跟我說，要去封邑長住。&rdo;獨孤銑心說，這叫我怎麼回答。便不做聲，只抬頭望住皇帝。皇帝笑容漸漸沉斂，沉默許久，忽道：&ldo;假設便如你所願，新皇登基，六皇子長居封邑，憲侯領兵駐守西北。潤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rdo;皇帝眼神陡然銳利，如刀劍淬出寒光，&ldo;憲侯，朕問你，如果有朝一日，老六在封邑遭遇不測，便如當初……老三死在流放地一般……你怎麼辦？&rdo;皇帝這一問，聲音不大，卻猙獰而淒厲。獨孤銑猝不及防，驚懼交加：&ldo;不，陛下，不……&rdo;皇帝絲毫不給他喘息機會，步步緊逼：&ldo;朕問你，若新皇以你家人脅迫，強令你捨棄老六歸京，你怎麼辦？若你與老六長居西北不歸，皇帝與三公猜忌你二人裡通外族，命你與老六自辯以證清白，你怎麼辦？！&rdo;獨孤銑被皇帝問得冷汗涔涔，膝蓋一軟，撲通就跪下了。皇帝閉了閉眼睛，幽幽嘆息。獨孤銑心中驚濤駭浪，不知皇帝究竟有何意圖。最終，皇帝一字字輕聲道：&ldo;潤澤，朕欲改立六皇子為太子。你……意下如何？&rdo;獨孤銑懷疑自己聽錯了。瞪大眼睛，試圖從皇帝臉上找出令自己產生幻覺的證據。許久之後，渾身冷汗都彷彿凝成了冰碴子。他聽見自己澀聲道：&ldo;陛下，臣……反對。&rdo; 大義當前無反顧，深情到此竟相逼皇帝表情不變，一副意料中耳的樣子，道：&ldo;你反對？你何以反對？你覺得六皇子當不得太子之位，總得說出個理由。&rdo;獨孤銑腦中一片混亂：&ldo;臣……&rdo;&ldo;莫不是老六能力太低？&rdo;皇帝氣場全開，筆直看著他逼問。憲侯勉力抵擋天子積威，艱難搖頭：&ldo;不……&rdo;&ldo;那是他品行太差？&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