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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微知道，這一回是真的什麼招數也不管用了。想起門外那一圈冷麵侍衛，噩夢重來的陰森恐懼甚至比死亡降臨還要濃重。沁心透骨的寒意無從言說，即便說出來，面前人也不會相信，更無法理解。惶恐之下，無謂掙扎，口不擇言：&ldo;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只要你們不逼我，我過得不知有多好。我非要走，誰留得住？辦法有的是，絕食、自殘、殺人放火、出賣色相……唔！&rdo;嘴唇被死死堵住。&ldo;嗤啦&rdo;一聲，衣衫盡裂。獨孤銑壓在他身上，聲音不帶絲毫溫度：&ldo;小隱，是你自己要回來。別說你不知道，回來了，就得坐一輩子牢籠！&rdo; 帝王豈可無心術，鴛侶最難斷愛恩八月初四夜，皇帝寢宮。寶應真人親自盯著醫僮煎好湯藥，再親手端給皇帝。皇帝喝一口，放下，問：&ldo;當真不把你那小徒弟接進宮來？&rdo;寶應真人淡笑：&ldo;兒孫自有兒孫緣法，不必強求。&rdo;皇帝似被觸動，沒有接話。寶應真人又道：&ldo;草民教徒無方，叫六殿下受了驚擾，實屬罪過。&rdo;把冬桑安排在六皇子身邊，添個可靠的玩伴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為了貼身保護。奈何一幫人都低估了宋微煽動人心的本事。皇帝搖頭：&ldo;真人言重。此番化險為夷，可見令徒亦是有福之人。&rdo;&ldo;是六殿下福澤深厚。&rdo;皇帝沉默良久，忽然揮手，將一應人等統統揮退，只剩下青雲立在床邊。&ldo;朕有一事，欲求教於真人。&rdo;寶應真人趕忙站起，彎腰長揖：&ldo;陛下折殺草民。&rdo;&ldo;真人通玄達妙，見微知著，悟天時，推人事。朕欲問我鹹錫國運，可否長盛不衰？&rdo;寶應真人斂容端立，恭敬答道：&ldo;回陛下，世間種種，有始則有終，有盛則有衰。長盛不衰者，草民鄙陋，所見所聞，未之有也。&rdo;皇帝呆愣半天，笑了：&ldo;你個老東西，便不肯哄朕一回麼？&rdo;寶應真人暗中鬆了口氣，陪笑道：&ldo;陛下，若囿於一時一地，由始而盛，由盛而衰，由衰而亡，自是無可挽回，令人傷懷。然若放眼宇宙天地，終未嘗不可重始，衰未必不能再盛，正是如此迴圈往復，方生繁衍生息之大道。&rdo;皇帝接住青雲遞過來的藥碗，慢慢喝完，才道：&ldo;行了，你不必安慰朕，朕心裡明白。&rdo;有一些秘密，僅在場三人知曉，有一些話，也只能在此二人面前說。皇帝輕拍床沿，嘆道：&ldo;真人想必還記得，一年前，朕曾問真人太子心性。&rdo;&ldo;是，當日草民妄言，太子動心忍性，若輔以容人雅量，可擔守成大業。&rdo;皇帝放下碗，注目望著對方：&ldo;今日朕想問問，依真人看，六皇子如何？&rdo;皇帝這句話出口，在場二人心中俱是一跳。彷彿大感驚詫，又彷彿早有預料。&ldo;陛下問六皇子，這個，六皇子啊……&rdo;寶應捋著頷下鬍鬚：&ldo;六皇子啊……&rdo;皇帝故意道：&ldo;真人如此為難，莫非朕這么兒恁地不堪入目？&rdo;&ldo;非也非也。&rdo;寶應不再摸鬍子，言辭間愈發謹慎，&ldo;六殿下魚龍變化，珠玉深藏，草民一雙朽目，竟有些看不透哪。&rdo;皇帝點頭：&ldo;他就是愛胡鬧。&rdo;寶應真人道：&ldo;六皇子本性率真活潑，仁厚善良，著實可親可愛。&rdo;皇帝追問：&ldo;真人以為，六皇子可能擔守成大業？&rdo;寶應沒有立即答話。思索半晌，肅然開口：&ldo;蒙陛下不棄，草民方外之人，且狂妄言之。我鹹錫自高祖草創，立國百年，如今於興盛繁榮之外，亦不乏沉澱冗積跡象。於此承前啟後之時，賢君明主當能繼往開來。六殿下雖出身草野，然至情至性，寵辱不驚，曠達灑脫，寬厚容人，更兼見聞廣博，有大格局，未必……僅止於守成。&rdo;說到這，頓了頓，&ldo;只是，六殿下志在閒適逍遙，陛下欲求其聚風雷興雲雨，澤被天下，恐怕……&rdo;&ldo;由不得他。&rdo;皇帝捏住床頭一柄如意，淡淡道，&ldo;由不得他。在外胡鬧二十年，還沒玩夠麼？&rdo;過一會兒，才道：&ldo;可恨這小子不學無術，叫他來抄書，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太不上進。&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