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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人雖少,總不免偶有往來者。獨孤銑乾脆拎著宋微跳上一艘無人的私家畫舫,說話行事都方便。牟平蔡攸恰好趕到,見侯爺如此舉動,擺明了不讓打攪,於是一邊一個,在湖岸上守著。獨孤銑在宋微面前蹲下。四目相對,好似都是一片空茫,不知如何言語。獨孤銑忽然伸手抓住他一把鬍子,揪了揪:&ldo;真的假的?&rdo;宋微臉皮被扯痛,趕忙雙手把住他手腕:&ldo;真、真的……痛……&rdo;獨孤銑鬆手,順便將沾上的泥蹭在船板上,站起身:&ldo;抬頭。&rdo;宋微傻傻抬頭。&ldo;抬高一點。&rdo;&ldo;啊?&rdo;熟悉的劍光貼著臉皮擦過,冰涼刺癢。宋微頓時明白他在幹什麼,胳膊死死撐在船板上,連大氣都不敢出。獨孤銑居高臨下站在他身前,一把劍跟活蛇似的,緊貼面板,倏忽遊走。寶劍剃鬍須,可比當初寶劍脫衣裳更加驚險。宋微生怕自己多看兩眼,會忍不住臉抖,然後被他平白削下一塊皮肉,緊緊閉上眼睛,再次裝死。奈何削斷的鬍鬚亂飛,鑽到鼻孔中、脖子裡、耳朵後,癢得人忍無可忍。宋微死命咬牙,強行壓下一個噴嚏,臉色漲得通紅,額上汗珠滾滾。簡直比酷刑還要酷刑。溫熱粗糙的大手忽地撫摸上來,幾下將斷須揉搓成一團,捏在掌中。曖昧又輕微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獨孤銑把嗓音放得極低:&ldo;小隱,以前還真不知道,你這鬍子又細又軟打著卷兒,好摸得很。跟底下那地方一模一樣,你自己留意過麼?&rdo;萬沒料到這流氓如此不要臉,宋微騰地頰似火燒,立刻揮拳相向。&ldo;別動。&rdo;獨孤銑一隻手鉗住他胳膊,另一隻手給他擦臉上淤泥。擦了幾下,越擦越髒,身上沒帶帕子,乾脆上衣袖。宋微左擰右扭,巴不得將滿臉黑泥都蹭他袖子上。待勉強看出人模樣,獨孤銑伸手到宋微衣襟裡掏摸,很快從貼身口袋中摸出當初黎均送的那柄小匕首。大拇指彈出刀鞘,撥動機關,露出裡邊真正銳利的刀刃,動作輕柔又體貼,仔細給他刮臉。刀鋒時刻不離面板,宋微不敢再亂動。見他老實了,獨孤銑也就鬆開手,改為撫摸刮乾淨的部位,似乎在試探手感,是否和從前一般無二。終於弄完,獨孤銑吐出一口氣,倒像是結束了什麼重大任務。端詳片刻,手指在臉蛋上連搓幾下,確認不是泥,問:&ldo;臉色怎麼這麼差?面黃肌瘦的,薛三跟姚子貢不給你飯吃?&rdo;宋微自動忽略最後兩個名字,蓄了半年的鬍子徹底消失,好像連臉皮都少了一層,不由得自己也伸手摸摸,甚是新奇。忘了跟他鬥氣,順口道:&ldo;是散沫花的顏色。&rdo;獨孤銑也不再提什麼薛三姚四,接著問:&ldo;得噠那身紅毛也是這麼來的?&rdo;&ldo;嗯。&rdo;宋微剛要起身,又被他摁住,一把拉開衣襟。&ldo;你幹什麼?&rdo;獨孤銑手掌按在他心口旁邊的傷疤上,試探著揉了揉,輕聲問:&ldo;好利索了沒有?還疼不疼?&rdo;不論動作還是語調,皆滿溢著千般不捨,萬種柔情。霎時間,什麼六皇子,什麼憲侯,似乎統統不過一場荒唐夢境。此刻惟餘百轉千迴迢遞坎坷之後,君有情,郎有意,彼此傾心。宋微想打想罵想掙扎,最終卻什麼動作也沒有。因為,他知道,獨孤銑也知道,過了這一刻,所有虛情幻影都將打回原形。本該如何,就得如何。他傻傻望著他,任憑他摩挲撫弄:&ldo;都好了……早就……不疼了。&rdo;鬼使神差加一句,&ldo;腿疼……&rdo;無限委屈。&ldo;嗯。&rdo;獨孤銑本是蹲在他身前,這時單膝跪下,捋起他右腿褲管,檢視被劍鞘抽打過的地方,雙手握住,慢慢揉捏。&ldo;你又打我……你明明答應過再也不打我的。&rdo;獨孤銑沒抬頭:&ldo;只要你不過分,我當然不會打你。&rdo;心想:我怎麼捨得打你。宋微扭頭,撇嘴:&ldo;你這人說話就像放屁……&rdo;獨孤銑恍若不聞。&ldo;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rdo;獨孤銑緩緩抬起雙眼:&ldo;你不相信我,你要相信誰?&rdo;眸子深處似乎閃著血紅的光,宋微一句&ldo;你管我信誰&rdo;噎在嗓子裡,愣是沒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