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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一會兒,抬抬腿,卻不知要向哪個方向邁步。他忽然發現,眼前這三岔路口,像極了此刻心情,更像極了這半輩子的人生。獨孤銑說:&ldo;我再也不會找你。&rdo;還說:&ldo;用不了太久,也不會有其他人找你了。&rdo;再也不會有人找我了……可是,我該到哪裡去?他轉了兩個圈,最後停在面向京城的方向。在那不能回去的地方,有惦記兒子的娘,有病榻垂死的爹,還有一個,真心愛他的人。 由來不信問神鬼,此刻懼思隔死生鹹錫朝京都苑城,東南西北四座正門,以四方神獸命名。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每一座正門又有左右兩座衛門,大小共計一十二座城門,與四面八方相連。西通內陸,南至江南,東接東海。相較之下,唯獨通往北方邊境的北門外地界,相對冷清。即便如此,由於近年來邊關安定,不論官方還是民間,與北方少數民族往來漸增。再加上守衛京畿的府衛軍總駐地設在附近,因此村鎮並不少,集市亦頗繁榮。宋微就是跟著牟平,從北城正門玄武門出來的。問過路人,知道此處離城四十里,是城北第一個大的分岔路口,天然形成了流動人口服務站。這時天色已經變暗,宋微提著包袱,住進一家小旅舍。他在外流浪半年,擔驚受怕兼憋屈鬱悶,這幾日更是乍喜乍驚,時悲時懼。此刻心中迷亂,腦子混沌,要間房躺下,一覺睡過去,第二天便沒能起來。病了。旅舍主人十分熱心,次日晚間還不見客人出來,特地叫夥計過來探看,才發現人高燒迷糊在床上,當即請了郎中來給他瞧病。中間宋微稍稍清醒,謝過主人,掏出錢還了墊付的診療醫藥費,又預付一筆住宿費,放空腦子,啥事不想,把旅舍當病房,一口氣住了半個多月。沒有散沫花粉補妝,先前刻意塗抹的顏色漸漸淡下去。宋微問廚下要了點草灰泡水洗臉,僅剩的那點染料也去了個乾淨。因為病了這許多天,一張臉蒼白不見血色,下巴頦尖削到銳利的地步,頭髮依然披散著,長劉海垂下來擋住了眉眼。他縮在房裡不出門,旅舍夥計按時送飯送藥,並不多打攪。每次敲門進來,總看見這小夥子在發呆。有時躺在床上發呆,有時坐在桌前發呆,有時對著窗戶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天又來送晚飯,跟老闆一樣熱心腸的夥計忍不住多嘴:&ldo;馬公子。&rdo;第一天住店,老闆問尊姓大名,宋微正好看見一個人牽馬出去,順口便道姓馬,叫馬良。那夥計道:&ldo;馬公子不是欲往京城尋親?恰好今日金大郎在小店歇腳,明日送木材進城。金大郎對京城很熟,還識得城裡的老闆,為人也厚道。我瞧馬公子這病好得差不多了,莫如趁此機會隨金大郎進城,央他幫忙打聽,說不定很快就能尋得親人。&rdo;宋微病得稀裡糊塗的時候,旅舍主人曾經詢問他來歷去向。也不知當時怎麼琢磨的,跟人說家中出了變故,往京城尋親投奔。宋微抬頭望夥計一眼,笑了:&ldo;有勞小哥費心,多謝了。不知那金大郎明日何時出發?&rdo;那夥計被他笑得恍神,甩甩腦袋,才與他說定細節。自覺做了件善事,心情愉悅。第二天,宋微坐在騾車的木料上頭,往京城方向悠悠行去。那金大郎果然厚道,不要他錢,宋微還是堅持給了十個銅板。騾車比馬不知慢了多少,何況還滿載貨物。正午歇腳的時候,宋微啃著乾糧,才發現金大郎走的,並非當初牟平送自己出來的那條路。遠近幾個土坡,密密麻麻的土饅頭,竟是一片墳山。話說宋微頂原先也曾是堅定的唯那個物主義者,不信神不信鬼不信邪,後來觀念被迫扭轉,早不是那麼回事了。只不過他從不多想,因為想不明白。比如到底是這一世突然多出了上一世的記憶,還是上一世的靈魂穿越到了這一世,此類高深問題,試著想過幾回之後,宋微就知道,憑自己的智商,想也白想,等於沒事找事。生死輪迴。於他而言,此時此刻是生,昨年昨日是死;記得的是生,忘卻的是死;開始是生,結束是死。何必問生之意義,死之價值。話雖如此,任誰陡然間面對這麼多死人堆,都免不了會有些打怵發麻。連樹林間穿過的風都彷彿瞬間變得陰寒刺骨。宋微抬頭看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實乃殺人越貨、拋屍毀跡之最佳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