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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銑撇下兒女,自顧進屋收拾。碎了一地的羊脂玉屑胡亂掃到床底下,象牙佩韘掛到自己脖子上,塞進領子裡,單把一大一小兩幅留字的白綾放在外邊。手心捏著揉成團的白綾,呆呆坐在床邊。滔天的怒意隨著玉勢碎裂迸散在空中,翻湧的自責與愧疚也被白綾涼滑的觸感冷卻。心裡剩下的,盡是淒涼。宋微。宋小隱。他是有多狠,有多能忍?又是有多無情,有多不在意?才能絲毫不動聲色,任憑侮辱,默默籌劃,一擊即中,不顧而去。費盡心思為他做了那麼多,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人語聲響。皇帝來了。皇帝聽罷牟平報告,既驚且怒,本就病得虛軟無力,這下更加頭昏腦漲。他非要親自來憲侯府問罪,魏觀只得帶了廷衛軍精英,外加寶應真人及若干御醫,護送皇帝出宮。老侯爺獨孤琛直到牟平替兒子傳口訊預備接駕,才知道皇帝要來所為何事,當場腿都軟了。皇帝進門,看見老兄弟那副膿包樣,一問三不知,氣得再不理他。幾個親信隨同,乘著肩與直奔東院。剛到廊下,便被侯府公子小姐的狼狽悽慘模樣嚇一大跳。年紀大的人,往往見不得小孩子受苦。何況獨孤家第三代在皇帝印象裡一向乖巧可愛,看見姐弟倆五花大綁跪在門口,當即停下來,細問情由。獨孤蒞傷心得不能自已,抽抽嗒嗒斷斷續續哭訴。獨孤縈在旁邊無聲垂淚,每逢弟弟說不清楚,便開口補充幾句。她猜不出宋微身份,但父親用意卻不難明白。皇帝這樣急匆匆趕來,是福是禍,殊為難料。苦肉計簡單是簡單,往往容易見效。姐弟二人聲淚俱下,委屈控訴。不必明言,在場的全聽懂了:父親風流無德,強搶民男,兒女見義勇為,救人困厄,好一齣狗血淋漓的家庭倫理劇。皇帝在姐弟倆的哭訴聲中,搞清楚了兒子出逃全過程。怔愣半晌,對獨孤琛道:&ldo;子玉,把綁鬆了,讓兩個孩子去歇息,叫你的人好生照顧。&rdo;獨孤縈和獨孤蒞被帶走了。皇帝由內侍攙進去,獨孤銑早已跪在屋子當中,叩首請罪:&ldo;微臣罪該萬死,未能看護好六殿下,實在無顏面見陛下!&rdo;一看見他,皇帝滿腔怒火頓時重燃。&ldo;你還知道沒有臉見朕!你個,你個……&rdo;堂堂皇子假裝男寵跑了,皇帝簡直氣得七竅生煙。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詞罵獨孤銑,抬腳便踹過去。可惜皇帝久病在床,這一腳沒能踹翻憲侯,倒把自己累得直喘氣。獨孤銑生受了這一下,怕皇帝就此氣倒,趕忙安慰:&ldo;宿衛軍已然於京城內外展開搜尋,六殿下吉人天相,必能很快安然歸來,懇請陛下保重龍體。&rdo;皇帝正在氣頭上,恨恨道:&ldo;如果不是你欺負小隱,他為何要走?他獨自在外,人生地疏,孤苦無依,若是……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你憲侯府株連三族都不夠賠的!&rdo;獨孤銑比先前冷靜得多,這時候覺得皇帝實在是腦補過度。不再辯解求情,只把手中託著的兩幅白綾呈上:&ldo;陛下,此乃六殿下留言。其一為六殿下利用小兒私下傳遞給小女的訊息,其二為留給陛下的……&rdo;他話沒說完,皇帝已經把兩幅白綾一把抓走。寫給獨孤縈那張匆匆掃一眼便罷,寫給自己那張從頭細細往下讀。越往下讀,皇帝臉色就越差。讀至最後兩句,臉上陣青陣白,胸膛起伏不定,一字字緩緩念道:&ldo;君王……歲歲……安無恙,盛世……年年……慶有餘。&rdo;忽地冷笑出聲:&ldo;朕……是他親生的父皇,他這是……鐵了心……不認親爹吶……&rdo;鮮血一滴滴落到白綾上,迅速浸染出刺目的紅暈。皇帝急怒攻心,情緒過分激盪,竟然當場氣吐了血。身邊諸人無不驚得魂飛魄散。獨孤銑慌忙爬起來幫著扶住皇帝,瞥見那白綾上點點血漬,霎時間驚出一身冷汗。心不由自主往下沉,只覺一切都似乎蒙上了陰影,不知該如何把握。宋微一覺醒來,天已黑透。連日緊張,突然這麼酣暢淋漓睡一覺,身體疲乏痠痛,腦子遲鈍茫然。慢慢下了床,藉著隔壁漏過來的光,點燃了桌上油燈。燈油是煉製粗糙的混合油脂,點燃後騰起一股青煙,且散發出刺鼻的味道。宋微拿手在鼻端扇了扇,定睛看去,粗陶碟子底部淺淺一層油,燒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