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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這一驚非同小可，連走幾步，望見皇帝下首坐著的年輕人，驚得目瞪口呆，連行禮都忘了。皇帝和藹道：&ldo;上人來了，不必多禮，賜坐。&rdo;早有內侍在宋微對面為她擺好椅子餐具。皇帝跟自己說話，玄青總算有了反應，彎腰施禮。叫一聲&ldo;陛下&rdo;，各種猜測紛至沓來，不知如何開口詢問。宋微手裡捧著盤紅炙北海大蝦，笑嘻嘻道：&ldo;上人快請坐，涼了就不好吃了。&rdo;忽地拍下腦袋，&ldo;呀，忘了，上人你吃素。那這個還歸我。&rdo;說著喜孜孜將盤子放到自己跟前，又把兩盤素菜端起來，示意內侍送到對面，&ldo;我吃了幾天宮裡的菜，單論素齋，手藝比起青霞觀，嗯，還是略遜一籌。上人看在我爹面子上，勉強吃點。&rdo;玄青愣愣道：&ldo;小隱，你怎麼……&rdo;那聲爹聽得清清楚楚，硬是跟意思聯絡不起來。宋微笑道：&ldo;怪不得我跟上人見面就投緣，鬧半天是一家人。&rdo;皇帝此時插口，卻用了玄青在皇室的封號：&ldo;明華，這是老六。多虧憲侯，替朕把他找了回來。這件事，也有你的功勞，朕心中十分感念。&rdo;繼續向玄青解釋：&ldo;他母親乃是紇奚昭儀，你幼時應當見過，那時年紀太小，大概早忘記了。&rdo;明華公主於宮中長大，紇奚昭儀死的時候，她不到十歲。皇帝把話說得如此明白，玄青一下想通許多事。緩緩道：&ldo;陛下，紇奚昭儀曾是陛下後宮最美麗的妃子，明華當時儘管年幼，然而記憶深刻。可惜年深日久，面目模糊了。&rdo;望向宋微，&ldo;此刻陛下提起，再看小……再看六殿下，果然面善。&rdo; 忽喜忽嗔皆愛子，一顰一笑總娛親皇帝病重，各種宮廷新春節慶活動自然搞不起來，是以宮中十分冷清。太子注重禮儀形象，不論早晚，每日必定來探望一次。遇上皇帝沒精神沒心思接見，也要在寢宮外磕個頭請了安才走。至於其他四位皇子，老二安王宋霂向來病懨懨的，說話又刻薄，皇帝看見他只覺添堵。發話給了恩典，叫他在自己府裡養著。老四端王宋霏貪玩躲懶，能不來便不來，來了必定賣乖討賞，要錢索物。皇帝心情好的時候，覺得頗有幾分天倫之樂，趕上心情不好，看見他便氣不打一處來。老五是個直性子，說白了還稍有點兒愣。年前幾兄弟一塊兒探病，皇帝發過脾氣，嫌人多吵鬧。他便當了真，果然不宣召就不進宮。若非後來太子特地去叫，指不定直到宣讀遺詔那天才會出現。從前皇帝很喜歡五皇子這份簡單直率，時不常便召入宮中閒話一番。後來因為施貴妃和老三的緣故，一度曾懷疑老五大奸若拙，經仔細觀察，認定其實是情商不夠。父子感情深厚時缺點也是優點，一旦厭屋及烏，缺點原形畢露，自然不願繼續容忍。何況病中煩躁，難免指望來自身邊人的殷勤小意，貼心安慰，直來直去的容王宋雱當然不可能令皇帝滿意。最終皇帝得出一個結論：白疼了老五一場。至於老六……不提也罷。正當皇帝深深沉浸於孤家寡人悲情感慨中時，宋微自己跑回來了。正月初三晌午，父子兩個單獨聊天。話沒說幾句，報太子前來請安。宋微站起身，皇帝看他一眼，見情緒平和，沒什麼變化，問：&ldo;你大哥來了，你是這會兒見，還是先回避，過些日子再正式相見？&rdo;宋微想了想，道：&ldo;我聽爹的。&rdo;皇帝又看他一眼，滿臉懷疑：&ldo;你不是最有主意？但說無妨。我既問你怎麼想，自會考慮你的想法。&rdo;宋微笑了：&ldo;我的主意就是，回來陪著爹。大哥什麼的，見不見，何時見，爹你覺得怎樣好，就怎樣好了。反正我也不認得他，早一日晚一日，沒啥差別。&rdo;皇帝盯著他瞧了好一陣，實在看不出作偽的痕跡。權且相信浪子回頭幡然醒悟，頑劣不化的小混賬一夕蛻變，成為敬順不違的大孝子。稍加思量，道：&ldo;既如此，你且迴避。&rdo;似乎怕他多想，趕忙補充，&ldo;過些時日，待入籍加封前，再安排你們兄弟見面相認。&rdo;&ldo;成。&rdo;宋微笑笑，揮手示意沒關係，轉身躲進隔壁暖閣。就在剛才，隨著那句&ldo;我聽爹的&rdo;出口，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掠過身心，令他瞬間思維通透，想清楚了一個重要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