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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半個月過去,宋微覺著差不多了。某日清晨,咬咬牙撤掉網子,將兩隻鴿子放了出來。鳥兒漸飛漸高,在院子上空盤旋幾周,忽然轉向北面,筆直去遠了,眨眼間只剩下蝴蝶大小兩個灰點。宋微拔腿就追,門都沒顧上關。一口氣奔出兩三里,抬頭看時,哪裡還有鴿子影兒?心中沮喪不已,擦把汗,發了會兒呆,悶悶迴轉。慢騰騰跨進院門,拍拍兩頭牲口:&ldo;還是四條腿的好,養熟了跟兒子沒兩樣。長翅膀的傢伙太沒良心,這麼久都喂不熟。&rdo;聽見毛驢嗯昂叫喚,還以為是對自己的言論表示擁護,旋即覺得不對,下意識抬頭,便看見兩個灰點繞著圈兒下落,很快變得清晰,正是那兩隻小鴿子。這下喜出望外,跟毛驢一塊兒蹦起來。鴿子落在瓦簷上,精神抖擻,昂首盼顧。明明是最不起眼的灰色,偏偏氣質優雅,姿態優美,簡直就像是天生的貴族,襯得地下一人一驢又土又傻。望著鴿子們與青瓦類似的色澤,深沉素淨,宋微叉起腰,指指左面那隻:&ldo;你,灰不拉嘰,以後就叫拉嘰。&rdo;再指指右面那隻,&ldo;你,灰不溜丟,以後就叫溜丟。&rdo;自覺報了被鴿子擺一道的仇,哈哈笑著進屋,端出一碟子粟米,放到院中,等人家享用。從此,被鴿子溜,成了宋家一人兩牲口的晴天必修功課。清早把鴿子放出來,騎著馬牽著驢狂奔追鳥。早上人少,這個跑法倒也沒什麼。開始在城裡,後來就出了城,直至北郊。鴿子飛翔的路線是固定的,摸熟之後,便用不著再傻追了。有時候宋微騎著得噠盡情奔跑,在前方必經之處等截,先是一對鴿子從頭頂掠過,然後小毛驢甩著尾巴追上來。有時候他體諒嗯昂,跟毛驢一塊兒慢悠悠前行,任憑馬兒自己賓士,待他趕到北郊,鴿子已經返航,馬兒自己溜達,一副等得很不耐煩的樣子。鴿子是十分耐寒的鳥,西都的冬天也不算太冷,湊巧今冬雨雪不多,一家子十天倒有八天在外頭溜。更多的時候,宋微把皮襖鋪在枯草地上,雙臂枕著腦袋,放空思緒,目光隨著高空一對飛鴿自由翱翔,心也似乎跟著飄飛到藍天白雲之間,充滿了無法言說的閒適與愜意。自從在南邊闖蕩一年,回來後又打了這許久馬球,體格比過去好不少。如此大冬天在外頭閒晃,也不見感冒。鴿子往回返,人和牲口也往回走。在西市吃個早午飯,看看街面新鮮玩意,回家逗逗鳥,喂喂馬和驢,單純又充實的一天便過去了。一日又是跟著鴿子回家,宋微不經意間想起禽鳥鋪子夥計的話:鴿子是十分忠貞的鳥兒,配對之後,一夫一妻,白頭偕老。鴿子也是少有的可以放養的禽類,一旦馴熟,不論飛出多遠,歸巢是其天生的本能。不琢磨不覺得,這一琢磨,立刻發現,獨孤銑這份禮物,送得恁般陰險。 何處江山解寂寞,幾時風月抵自由夏曆除夕,對蕃坊眾人來說,無非五花八門的各族節日之一。有些人家照著夏人習俗過得隆重,也有些人家完全不在意。蕃舶街鋪子為招攬生意,節日氣氛反比坊內濃厚得多。只是年貨採辦已然結束,到得午後,整個市場就沒什麼顧客了。下午,波斯酒肆聚餐,宋微也去了。跟母親及麥老闆喝一陣,便跑到大堂和夥計們胡鬧。但凡有他宋小郎的地方,笑聲都要高出幾個調。如此這般鬧到天黑,與一幫同住蕃坊的年輕人一起,敞著皮襖放開嗓門,沿途勾肩搭背鬼哭狼嚎,最終各自歸家。自從鴿子認巢之後,宋微清空雜屋,專門在窗下為小倆口搭了個寬敞舒適的柵條籠。回家第一件事,先看鴿子動靜。見沒什麼異樣,便掛起風燈,給拴在院中的驢馬加草料。飼養禽獸上了心,也是相當花功夫的。家裡四張嘴等著伺候,雖說都調教得十分聽話,清潔打掃之類的活照樣少不了。有專門收肥的人固定上門,宋微不要錢,人家於是兢兢業業替他將廊廄鳥籠打掃得乾乾淨淨。宋微到底是個懶散脾氣,做事從來三分活,七分耍。一天磨蹭下來,並無多少空閒。那些個冶遊嬉戲勾當,好些日子沒去了。給牲口餵了宵夜,覺得時候還早,坐在廊下橫欄上發呆。這一世稀裡糊塗亂七八糟,竟然也已過去三年。連綿不歇的鞭炮焰火昭顯出一派熱鬧景象,乾燥的硝煙香氣更是令人置身於濃厚的人世風俗之中。想起去年今日,遠在南疆交趾,某個腦筋短路的人強拉著自己喝酒守夜,宋微忍不住望向天空,帶出一縷笑意。只可惜那明眸與微笑,都隱在朦朧夜色裡,無從辨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