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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飛然連忙接起電話,道:&ldo;喂,爸,你怎麼用這個手機號?你回國了?&rdo;林承宇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聽起來有些沉重:&ldo;飛然,你爺爺要不行了。&rdo;林飛然心臟驀地一涼,怔了片刻,才低低地應了一聲。林承宇在那邊又說了幾句,大意就是之前病情一直控制得不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惡化了,明天早晨他會來學校給林飛然請假,帶他回鄉下老家見爺爺最後一面云云。&ldo;嗯,我知道了,爸。&rdo;林飛然又和爸爸說了幾句,掛了電話。回到寢室時,林飛然臉色發白,但他的臉本來就白,所以看起來不明顯。顧凱風還保持著林飛然出去時的樣子倚在櫃門上,他似乎不打算放過這個讓林飛然尷尬的話題,林飛然一進門便追問道:&ldo;問你呢,剛才是不是和我競走呢?你幾歲了?&rdo;林飛然心情正差著,顧凱風還在這火上澆油,林飛然攥緊拳頭橫了顧凱風一眼,低聲道:&ldo;滾蛋。&rdo;看林飛然被自己撩炸毛了,顧凱風冷哼一聲聳聳肩,拿起水盆去洗漱。林飛然脫了校服鑽進被窩裡,扯過被子蓋住頭,想想爺爺也許很快就要變成一張黑白照片加一個小盒子了,心裡頓時一陣難言的酸澀和空落。林飛然和爺爺感情很好,七歲之前他一直都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後來去爸爸工作的城市上小學,但每個寒暑假都會回去待上一段時間,直到上了初中學業開始緊張,才漸漸不回老家了。林飛然的爺爺是個老頑童,不光會神叨叨地給他講鬼故事,還會帶著林飛然漫山遍野地瘋玩。春天在草叢裡捉蛐蛐,在湖裡抓魚摸蝦,夏天在河溝裡挖泥巴建大壩,玩膩了就脫光膀子下去遊個泳,秋天掘兩個新鮮的大地瓜塞進窯裡,剛烤熟的地瓜扒出來又香又燙,祖孫倆兒呼呼地吹著氣飛快倒著手吃,冬天自制雪耙犁從小山包上推著林飛然往下滑……這些事情林飛然平時想不起來,但這會兒突然翻江倒海一股腦地湧進來,貓在被窩裡的林飛然撇撇嘴,把臉埋在枕頭上,哭了。他忘了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應該是想著爺爺哭睡的,所以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林飛然的狀態不太好。六點半了,顧凱風正在下面換衣服,上身睡衣剛脫,校服還沒穿上,身材很是養眼。林飛然抬手在自己腫脹的眼皮上摸了一把,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可能不太好看,便下床趿拉上拖鞋想先去洗把臉。他端著水盆路過顧凱風時,顧凱風的目光就像兩枚釘子一樣牢牢釘在他那張包子一樣委屈的小臉上。林飛然挺不好意思,急忙一低頭,快步走出寢室。顧凱風英氣的眉頭困惑地擰了起來:&ldo;……&rdo;不就昨天晚上逗了他幾下嗎,這特麼居然值得一哭?‐‐林飛然不知道的是,在顧凱風眼中,他已經變成一個嬌柔脆弱的豌豆公主了。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也的確如此……八點時,正在上早自習的林飛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林承宇已經等在班級門口了,班主任在林飛然肩上安慰地拍了兩下,道:&ldo;去吧。&rdo; 顯然是假已經請完了。林飛然點點頭,和林承宇一起出了校門。林承宇把車開得很快,兩個多小時便到了目的地。是林飛然熟悉的鄉間,齊整的田壟,奔騰不息的大河,綿延青翠的遠山,以及那幢在風雨侵蝕中顯得有些破舊的老宅。推開院門,林飛然小學時便養在院子裡的大黃狗飛跑過來一頭撞在林飛然小腿上,搖著尾巴歡快地舔舐著小主人的指尖。林飛然的爺爺就躺在老宅二樓臥室的床上,枯瘦乾癟的身體像一截老樹。老人閉著眼睛,容色安詳,看不出絲毫痛苦或是恐懼的神情。林飛然快步走過去坐在床邊,拉起爺爺涼冰冰的手攥在手心,似乎想用自己的溫度幫他焐熱一點,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少年的眼圈就又泛紅了。和兒子比起來,林承宇的反應就淡漠多了,他只是站在床邊沉默地看著,目光平靜得幾乎有些冷酷了。林飛然對爸爸的淡漠反應並不驚訝,他知道爸爸回來只是為了盡一下孝道和義務,並不是真的對爺爺有感情。用現代的標準來看,林承宇屬於比較標準的&ldo;鳳凰男&rdo;,是舉全家之力供出來的高材生,考上大學之後娶了同系的系花,夫妻兩人感情一直不錯,現在也可以說是事業有成了。林承宇自小學習刻苦,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出人頭地離開這個小村子,可自己那個神棍父親卻總想把衣缽傳給他,如果不是家裡其他人全力反對、拼命遊說這位一家之主一定要讓孩子念大學,林承宇現在八成就要聽父親的話,靠在村子裡跳大神兒、替人喊魂看墳地之類的餬口了,說不定連娶媳婦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