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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燃掉頭就走。比起想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麼看出他有失眠症的，他更想離開，討厭無處遁形的可怕錯覺。曹世原望著少年纖瘦的背影，他的眉心蹙了蹙。高燃在醫院西邊的林蔭道上找到了男人，他剛要說話，發現對方正在氣頭上，衝電話那頭的人發著火，就閉上了嘴巴。接下來的十幾分鍾，高燃的耳朵邊都是男人鐵青著臉訓斥下屬的聲音，太嚇人了，跟一閻羅王似的。他吞口水，覺得自己平時實在是膽大包天。封北結束通話電話，煩躁的掐了掐眉心，餘光掃到地上的影子，他扭頭，面上的怒氣瞬間消失了一大半，&ldo;蹲那兒種蘑菇呢？&rdo;高燃拍拍手站起來，仰臉燦爛的笑，&ldo;嗯，來年就能採到一籃子大蘑菇。&rdo;封北看著少年的笑容，看他好看的臥蠶，剩下的一小半怒氣嗖地一下不見了，&ldo;走吧，送你回去。&rdo;高燃問道，&ldo;不跟曹隊說一聲？&rdo;封北說，&ldo;他早走了。&rdo;高燃，&ldo;……&rdo;他老氣橫秋的嘆口氣，&ldo;我才知道你比我大九歲。&rdo;封北按打火機的動作一頓，又啪嗒按開，點了根菸抽一口，&ldo;曹世原告訴你的？&rdo;高燃嗯嗯，說是在廁所裡撒尿的時候碰上了，&ldo;你還記得不，頭一次我管你叫叔，你讓我叫你哥，怎麼辦，我叫習慣了，不好改口。&rdo;封北說，&ldo;那就別改。&rdo;他也聽習慣了，而且叔叔這稱呼把他叫老了，整的好像他們之間有代溝，事實上那玩意兒壓根就不存在。高燃哎一聲，&ldo;是我自己太笨，你能做到現在的位子，肯定不年輕了。&rdo;封北差點被一口煙嗆到，他黑著臉說，&ldo;你哥我還沒到三十呢，怎麼就不年輕了？&rdo;高燃撇撇嘴，原來男人也不服老。封北捏住少年後頸一塊面板，力道不輕不重，&ldo;我叫你別搭理姓曹的，你不聽。&rdo;高燃一臉冤枉，&ldo;我聽了的，他抓著我的車不放我走，非要我給他買糖，還給我錢……臥槽，我車呢？&rdo;停車的地兒連個車影子都沒有。車被偷了。完了，高燃心裡就這兩個字。封北看著氣急敗壞的少年，&ldo;好了，你就說是我弄丟的，明兒我給你買一輛新的，這事就能過去。&rdo;高燃忘了把車鎖上，後悔的腸子都青了，&ldo;我爸還是會訓我。&rdo;封北給他出主意，&ldo;那你就哭，會哭的孩子有糖吃。&rdo;高燃撇嘴，&ldo;拉倒吧，我要是哭了，我爸會瞧不起我的，他說男子漢不能哭。&rdo;封北說，&ldo;我贊同。&rdo;&ldo;……&rdo;高燃回家，呂葉完成任務走人。臨走時還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高燃，把高燃看的渾身發毛。不知道呂葉怎麼做到的，高老太哼著小曲兒磕方瓜籽，心情很不錯。高燃的心情不好，他靜不下來心做作業，一邊轉筆一邊說，&ldo;奶奶，你知道我表哥嗎？劉成龍？我大姨劉文英？&rdo;高老太的牙口還行，咔嚓咔嚓聲響了會兒，她呸呸吐掉方瓜籽皮，&ldo;六六，我跟你說啊，你大姨壞著呢！&rdo;高燃的手一抖，旋轉的筆從他手指上掉下來，他的心跳加速，盡力不嚇著奶奶，&ldo;為什麼這麼說？&rdo;高老太不回答，只拿混濁的雙眼瞪著他，&ldo;還有你表哥，那孩子更壞，他們一家都壞，壞透了，沒一個好東西，早晚要遭報應！&rdo;高燃重複那才那句話，&ldo;為什麼？&rdo;高老太枯瘦的手在瓷盆裡翻翻，&ldo;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長了眼睛，一筆一筆都記著呢。&rdo;高燃聽著滲得慌，他搓搓雞皮疙瘩，&ldo;表哥死好些天了，大姨因為殺人被關，現在就剩表姐一個了。&rdo;高老太又不說話了。高家莊跟石河村就隔一條田埂，在這個村喊一聲，那個村都能聽得見，高老太一大把年紀了，知道些不為人知的事不奇怪。可惜高燃怎麼問都問不出來自己想要的東西。他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吹著草稿紙，大姨父是看到雙頭蛇蛻皮，嚇破膽死的，這事兒他是聽說的。大姨一個人拉扯大表哥跟表姐，倆孩子都跟她姓，也都長大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