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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璋已經知道喬亞芬會來找他,因此再次看到喬亞芬站在宿舍樓下面,並不感到多少詫異,只是那種難堪厭惡之感卻揮之不去。他站在稍遠的地方,看見喬亞芬穿著勒出肚子形狀的粉紅色長衫,外面套著鵝黃色小馬甲,染成焦黃色的頭髮看起來蓬亂如雞窩,臉上就算濃妝重彩,可也掩蓋不住被生活壓迫的憔悴。周子璋看著這個自幼在一塊長大的鄰家小妹,忽然間覺得無比陌生,就因為這個女人,自己的整個生活幾乎被摧毀殆盡。就這樣,這個女人還能找上門來,她怎麼能覺得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心安理得?周子璋心底蘊藉著濃重的悲哀,他愣愣地注視著喬亞芬,多少年前,她還是個女孩,他還是個男孩,他的家還沒有散,父母親都還在,有一年過年,母親在他的衣兜裡塞了好幾顆大白兔奶糖,他站在自家樓下剝著糖紙,踩著鞭炮碎屑。就在那時,他看見有個小女孩一直留著口水含著手指頭盯自己,小時候的周子璋不懂事,故意舔了舔奶糖,炫耀一般瞪回那個小女孩,還揮了揮小拳頭。那小女孩扁嘴,想哭又不敢,可仍然這麼鍥而不捨地盯著。後來,周子璋記得,是自己母親下樓來,見到了,把自己兜裡的糖掏出來全給了她,他因為這個還不依不饒,母親急了,朝他頭上拍了一巴掌,訓道:&ldo;你比人大多少呢,那是小妹妹,做哥哥就該讓著小妹妹。&rdo;做哥哥就該讓著小妹妹,這句話跟魔咒一樣罩在他身上,多少年過去了,當年任性不講理的小男孩變成了自己,那個小女孩,則演化出眼前這麼一位憔悴的孕婦。周子璋還記得,當初聽到這個小妹妹被人始亂終棄時,自己有多麼義憤填膺,完全沒想過,這麼一個潑辣精明的女孩子,哪裡會平白吃這麼大虧?在他的觀念中,女孩子總是柔弱無助的一方,總是受委屈只能向自家哥哥尋求保護的角色。他從沒想過這個妹妹會騙自己,會出於什麼目的來害自己。但今天想來,為什麼她不能害自己呢?利益上來,親生血緣尚且淡漠如水,更何況自己這種一頭熱的鄰家大哥?周子璋心中抽痛,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他實在不想面對喬亞芬,不該發生的事已經發生,不該摧毀的東西已經被摧毀,這時候還來說什麼?倘若她良知未泯,來懺悔,來道歉,那自己不想充當那聽人告誡,給人寬恕的神父;倘若她喪心病狂,又有所圖謀,那自己更犯不著被她害了一次又一次。就在此時,他聽見身後一陣腳步聲,一個女子尖聲叫:&ldo;子璋哥哥!別走,子璋哥哥,等等我……&rdo;周子璋眉頭一皺,加快步伐,喬亞芬嚷嚷地更大聲了:&ldo;周子璋,周子璋你別走,子璋哥,是我啊,你等等我……&rdo;周子璋幾乎就想拔腿而逃,旁邊幾個同系的同學走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肩膀說:&ldo;周哥,後面那個女人喊你呢。&rdo;周子璋勉強笑了笑,不得已停了腳步,說了謝謝,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轉過身來。喬亞芬撲到他跟前,喘息不定,抹著玫瑰紅色唇彩的嘴唇咧開一笑,抓住他說:&ldo;子璋哥哥,是我啊。&rdo;周子璋冷冷地看她,掙脫她的手,閉上眼,又睜開,嘆了口氣,轉身說:&ldo;跟我來。&rdo;他帶著喬亞芬穿過學生宿舍區,走到北門邊上,這時候正值中午,學生教師都趕著上飯堂打飯,這裡反而人數稀少,周子璋站定了,回頭無奈地問:&ldo;亞芬,你還想怎樣?&rdo;&ldo;我,我,&rdo;喬亞芬扁了嘴,紅了眼眶,說:&ldo;我沒怎樣,就是來看看你……&rdo;周子璋想回一句電視裡頭常見的臺詞&ldo;看過了你可以走了&rdo;,但卻覺陣陣滑稽湧上心頭,他微微別過臉,卻聽見喬亞芬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ldo;對,對不起啊子璋哥,我,我隔了這麼久才來看你,我就想跟你說一聲,肚子裡的孩子挺好的,現在王朝銘也對我好了,我想等孩子生下來還是帶回老家養的好……&rdo;周子璋垂下頭,盯著自己的鞋面,默不作聲,喬亞芬或者覺得尷尬了,吶吶地住了嘴,想了想,又低聲嘀咕說:&ldo;對不起啊。&rdo;&ldo;亞芬,我真不想聽你說這些。&rdo;周子璋抬起頭,看著她,目光疏遠卻溫和:&ldo;真的,沒意思,沒意思透了。&rdo;喬亞芬咬著嘴唇。&ldo;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跑來找我,&rdo;周子璋淡淡地說:&ldo;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從現在開始算起,我們都當不認識吧,咱們從小到大十幾年的交情,就算到今天為止吧。&rdo;紫蝶(肉z)整理收藏喬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