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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許麟廬,這男人真是個老而彌堅的帥哥,即便他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臉色頹敗,兩鬢斑白,但只要他願意,他確實能完美展現所謂的男性魅力,這種魅力因歲月的沉澱而更加魅惑人心,我想起他妻子說過,許麟廬對年輕女性仍具有不可抵擋的吸引力,這話不假。而且這樣的男人,恐怕一生都習慣了被女性仰慕和愛戀,若有一天無法釋放魅力,他也會無法釋懷。只有近距離觀察這個老帥哥,看清楚他臉上的褶子和眼光中冷清的光,我才明白傅一睿所受過的苦。要如何在一個這麼光芒四射的父親身邊生活?尤其是,當這個父親所有的精力和願望都用在維繫自己頭頂上的光環,絲毫不具備也不準備具備哪怕一丁點做父親的自覺,這樣的成長過程,其實是一場災難。我完全能想象得出十歲的傅一睿如何坐在母親的血泊中瑟瑟發抖,求助無門,他母親大概也不明原因地感到絕望,任何人,只要期待正常的情感,在這個強大如神祇的男人面前就只能感到絕望。所以她發瘋了,她在自己親生兒子面前割腕,她那一刻想到什麼?也許想用一種極端的方式引起那個男人的注目?還是受夠了源自生活的冷漠,冷到血管凍結?她也許真的想死。不管怎樣,她沒有想到傅一睿。我側臉看傅一睿,他長得其實不像他的父親,比起那種雍容華貴的英俊,傅一睿五官線條顯得粗糲許多。由於常年地表情不外露,他鼻翼兩側已早早出現紋路,這令他的臉看起來更嚴肅和不近人情。但只有我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溫暖,他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卻並未扭曲自己的靈魂,沒有成長成憤世嫉俗,自暴自棄的人,他永遠在心裡為別人留有位置,永遠不會在別人的苦難面前背過身去。我忽然眼眶發熱,我意識到,傅一睿的成長,比我能想象的還要艱難。我伸出手,悄悄地握住他的,他略微一頓,隨即反握過來,緊緊攥住我的。就如很多年前,我們在教堂相遇的那一晚,年輕的女孩和同樣年輕的男孩,他們傳遞一柄蠟燭,並肩而立,聆聽聖歌。那時候沒想過只是偶然相遇,卻相伴了這麼多年。我衝他微微一笑。傅一睿目光漸漸柔和,深深地注視我,然後轉過頭,換了種口氣對自己的父親說:&ldo;有什麼事當著我的面說,我想我跟冉冉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rdo;許麟廬輕輕一笑,說:&ldo;你確定?&rdo;&ldo;我當然確定。&rdo;&ldo;很好,&rdo;他點點頭,對我說,&ldo;張小姐,既然這樣,咱們的談話就必須要有第三方在場,希望你別介意。&rdo;&ldo;我不介意。&rdo;&ldo;我本來是想親自過問下你跟我兒子的關係,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答案很明顯。&rdo;他微笑著說,&ldo;我該說恭喜你們嗎?&rdo;&ldo;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很感謝。&rdo;我說。許麟廬笑意加深:&ldo;男女雙方在一起,一開始就如化學反應,煙花璀璨,目不暇接,雙方都會以為對方是上帝恩賜給自己最好的禮物,並由此而獲得嶄新不同的人生體驗,就如被魔法師點開雙目,你看到你從未見過的精彩世界。我也年輕過,我很明白這種感覺。&rdo;&ldo;您形容得很詩意,恐怕我沒這麼詩意地生活。&rdo;我笑著說,&ldo;我跟傅一睿相識多年,走在一起很自然,也很平淡。&rdo;&ldo;相識多年卻現在才走到一起,我能問一下原因嗎?請原諒一個父親的好奇心,我聽說,&rdo;許麟廬微眯雙眼,看著我,&ldo;張小姐曾經有個未婚夫。&rdo;我心裡一跳,啞聲說:&ldo;是的,他死了。&rdo;&ldo;很遺憾,聽說是個相當優秀的人,享譽國際的年輕攝影師,卻被一顆流彈奪取生命,您恐怕很難過吧。&rdo;&ldo;你問這些幹嘛?這跟你沒關係!&rdo;傅一睿冷冰冰地說,&ldo;張旭冉的生活,我的生活,跟你都沒關係。&rdo;許麟廬輕輕咳嗽了幾聲,說:&ldo;我只是出於對你的關心。&rdo;&ldo;你這是出於對我的鄙夷,父親,從來你就沒看上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難道不是這樣?只要我選擇的,我願意的,我向往的,你從來只會嘲笑和打擊,&rdo;傅一睿冷笑說,&ldo;現在你大概想把這些惡意歸結為關心?抱歉,我們對關心的理解實在相差太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