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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馳仔細地洗澡刷牙,回憶著這一天的工作有沒有出現什麼紕漏。長青這塊大蛋糕他是想啃上一口的,也看上了好幾塊不錯的地,代高峰問他意向時他挑揀著說了一些,但也有保留。代高峰雖然是他的叔叔,但生意場上,肖馳誰都信不過,就連胡少峰,也未必知道他所有的籌備工作。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洗乾淨後打溼的捲髮溼漉漉貼在輪廓分明的面孔上,他的眼神太過犀利,在不明確表達出&ldo;高興&rdo;這個態度的時候,往往看上去都像是在不悅中,他也已經習慣了別人小心翼翼的揣測。他跟林驚蟄真的是兩個極端,林驚蟄總是笑眯眯的,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雖然同樣深不可測,卻也明顯是好相處的性格。想到此,肖馳吹乾了一頭的頭髮,蓬鬆地頂著它們,將洗澡前摘下的佛珠戴回到手腕上,回到房間。將那件因為太熱根本不可能穿到的皮衣掛進衣櫃裡,他仔細撫平上面的褶皺,睡意昏沉,他朝著床走,沿途有一些不滿意。長青這的招待所管理方式實在是太混亂了,桌上的水杯都攤開著沒有收拾好,裡面還盛了半杯水。進來前曹市長還跟他說這間屋子特意讓人全面消毒過,看來只是搪塞他癖好的客套話而已。要不是太困了肖馳這會兒肯定得出去另找個酒店睡,招待所甚至連床都沒鋪整齊。滑進被窩裡,關了燈,嗅著被褥明顯消毒過的和混亂的整理方式不太一樣的氣味,肖馳有些不悅地閉上了眼睛。然後下一個瞬間,他舒展開的腿好像觸碰到了什麼,一個激靈坐起身來。阿彌陀佛!他迅速開燈,下床,鋒利的視線落在寬大床上另一邊那個不是很明顯的鼓包上,然後抓住被褥的一角,狠狠掀了開來‐‐一個修剪著短短的圓寸的弧線漂亮的後腦勺露了出來,再往下是纖細修長的脖子和瘦削的身體。林驚蟄可憐巴巴地蜷成一團側臥著睡得天昏地暗。因為掀開被子,入夜後微涼的空氣湧了上來,他冷得哆嗦了一下,發愁地縮得更緊了一些,掙脫出浴袍的上半截身體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肖馳陷入了長久的震驚裡,他下意識將被子輕輕地蓋了回去,還安撫地拍了兩拍。怎麼回事?不是一人一間房嗎?這裡是608沒有錯啊!為什麼林驚蟄會在這裡?是誰搞錯房間了?林驚蟄在他震驚的情緒中睡得人事不知,砸吧了一下嘴,不知道夢到什麼,弓著背縮成了一隻小蝦米,然後不聲不響地,一行淚水突然順著眼角滑了下來。這一突發狀況就像是一記驚雷,在肖馳心底轟然炸響,嚇得他差點跳起來。菩薩啊!這是怎麼回事?!這可怎麼辦才好!肖馳方才的睡意和以往對人的沉穩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床邊張開了手做出茫然的&ldo;抱抱&rdo;狀態,想了想又覺得這樣很傻,蹲了下來,抽了張紙輕輕為林驚蟄擦拭眼淚。林驚蟄哭得很兇,原本一點動靜都沒有,但大概感覺到旁邊有人在安慰他,之後竟然小聲哭抽泣了起來,縮成一團,可憐得像是一隻沒有人要的小老鼠,鼻子都哭紅了。他這樣哭著,嘴裡喃喃還在說著什麼,肖馳一句也沒聽清,輕輕推了他兩下,又不敢用力,根本沒辦法把人推醒。怎麼辦啊!肖馳抓著紙,心尖微微抽痛著,頭腦一片空白。肖馳先生在他二十三歲的這一年遇上了他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機!林驚蟄好像做了一場亙古的夢, 陷入夢境的泥沼中無力脫身。夢裡的他又回到了自己上輩子年輕的時候, 重新經歷了一次跌宕波折的人生。夢裡他像是個旁觀者, 被沉默地隔絕在屏障之外。他試圖挽回,卻不能出聲,直至最後, 重活一遍的假象接連破滅,被剝離出的殘酷的現實就像一柄尖銳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的心口。他想他生來就帶著原罪, 因此註定孑然一身。林驚蟄其實很少哭, 從有意識起,他就明白到自己必須堅強, 這一生他唯獨壓抑不住自己情緒時只有四次。一次是外公去世。他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倒下了,就像一座永遠蔚然的山的坍塌。一次是前世初到燕市。他那時心中充斥著初到大城市的陌生和畏縮、高考沒考好的遺憾和不甘、&ldo;被迫&rdo;離開母親的不捨和思念, 以及忐忑的,微弱的, 即便被母親如此形容依舊懷揣有些許希望的對即將見到的童年時無數次遐思過的父親的渴望。但林潤生的形象無疑打碎了他的期待:平靜到沒有任何波瀾的會面,問話僵硬程式聽不出一點關懷口吻嚴肅的父親、氣質鋒利幹練目光裡下意識帶著審視的繼母,以及突然出現的昭示著父親真的擁有了全新生活的沈甜甜。沈甜甜無疑是令人嫉妒的, 雖然同樣是父母離異, 但她生活在在有愛的環境裡。家裡人都知道她愛吃的東西、喜歡的顏色,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膽怯的時候躲在母親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