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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麟走到學校門口,還是傻傻地一步三回頭,衝著父親甜甜地笑。小鎮的娛樂活動不多。每隔些日子會有放水燈的節目。夜色徐徐,廊棚上掛滿了大紅燈籠,燭影幽幽,流光四溢。平靜的水面上有月亮的倒影,一個完整的明亮的月亮,小玉麟看見它,總是拿起石子扔向水面,淘氣地砸著那個大月亮。這裡的水燈大多是當地手巧的少女做的,雅緻動人,栩栩如生,有荷花燈,蓮花燈,孔明燈。很多人圍著河,緩緩地把水燈放入水面,然後跟著水燈移走。放燈前人們總是虔誠地合起雙手,默默地許願。玉麟忘了他曾許的是什麼,只記得絢麗明亮的一盞盞水燈順著水流一直漂移,他便踩著小腳步,急急地跟上去,有時候眼睛一花,認不出哪一盞水燈是自己的,撓著頭,撅著嘴,一副失望。在小鎮裡水燈成為人們祈福,辟邪,消災,祛病的吉祥物。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燈點綴得水面異常絢爛別緻,紅暈旖旎。真有&ldo;萬家燈火鬧春橋,十里光相照&rdo;的意境。天真的小玉麟以為放了水燈後自己和家人就不會有任何不幸了。記憶慢慢散開去,突的又收回。這裡是一個不到20平方的監室,玉麟穿著單薄的藏青色囚服,粗糙得有些發白的囚服上赫然印著:5303,薛玉麟。這才是現實,他已經入獄大半年了,他清楚地記得剛來監獄的那天,下著很大的暴雨,有震耳欲聾的雷聲,烏黑的天空忽得像被劈開一樣,森白恐怖,那是一道最最震撼的閃電。暴雨中,幹警推開鏽跡斑斑的大鐵門,玉麟看見&ldo;坦白從寬,抗拒從嚴&rdo;八個猩紅的大字,低下頭,抿著已經凍得灰白的唇。那是他從少管所轉到監獄的第一天,同行的犯人都有父母陪著,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最後面。監獄同玉麟一起進來的有個叫毛軍巖的男孩當晚就自殺了,他將很薄很薄的玻璃片放在書皮裡偷偷帶進來,不幸的是沒有被幹警發現。當他戰慄地劃過手腕上細細跳動的脈搏時,終於放聲大叫,叫聲極其悽慘恐怖,劃過黑壓壓的天空。兩個幹警聞聲而來,將他送到醫務室。求生絕對是本能,他依然沒有絕望。當鮮血噴射而出的那一刻,他被死亡的濃度震撼得手足無措,慌亂地用另一隻手壓住傷口,大哭大喊起來。玉麟從未絕望,他相信善惡終有報的真理。他接受自己的罪惡,他在這裡懺悔,洗滌。監獄好比煉獄,如同一座高山,山分七層,象徵著七種罪惡,每上升一層就消除一種罪過,直到山頂就可以升入天堂。玉麟不像監獄裡其他那些同齡的犯人,他一直很安靜乖巧。他可以在這裡找到一種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會歇斯底里,哭爹喊娘,更不會放棄生命。監獄裡早晨的飯菜非常難吃,一隻乾癟的玉米饅頭,底部都是硬的。許多剛進來的人都大聲埋怨,發洩似地扔在地上,狠狠踩著。玉麟則會將饅頭泡在熱水裡搗成玉米麵糊,照樣安靜地吃完。吃完飯後的晨跑他通常也是跑在第一個,慢慢呼吸,舉手看陽光從指縫裡點點漏進來,他喜歡陽光,那是光明和希望。玉麟做的火柴盒工整精緻總是受到表揚,他用小手一點點折折扣扣,抿著嘴,表情認真,像一個孩子在玩可愛的積木。玉麟可以安靜地坐在那裡,一直做著火柴盒,做完一個放旁邊,第二個疊在第一個上面,依次類推,一直可以疊得很高。總有一些無聊的人找他麻煩,走過去猛地把火柴盒全推到,嘻嘻哈哈地笑。玉麟也不惱,一個個撿起來,重新疊起來。晚上的一些監獄必修課,玉麟也會很認真地做筆記,他的字非常漂亮,筆記本也非常乾淨,端秀的字一行又一行,賞心悅目。玉麟有點輕微的潔癖,每天晚上都會泡腳,然後抹上點凡士林。他的腳白白嫩嫩,肌膚透明,不比女孩的腳差著矜貴。洗好腳,他會悠悠地拿起散文集躺在床鋪上翻看,等待熄燈。他的床頭總是有書,一些好奇的人問他借去看,他也大方地拿給他們,不過好奇之人終究是好奇驅使,翻了兩眼就嫌枯燥,隨手把書扔在一旁,又開始說些淫穢下流的笑話。對於這些笑話,玉麟心裡是很排斥的,他只能儘量捂著小耳朵。但有些事情卻是無法躲避的。這個監獄有它黑暗的地方。漂亮的玉麟一進來就惹人注意,包括一些監獄裡的老刑事犯,長期的無性生活使他們一個一個飢渴得和禽獸沒什麼區別。玉麟那張看著比女孩還秀氣的臉讓他們心癢癢,不知不覺,玉麟成為他們性幻想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