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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就是霞光巷，這些年拆了一半的老房子，打算建設成公園主題的購物中心，地鐵也開挖了，估計在商業輻射區域內的樓盤都會跟著大漲。過佳希住在附近，早就知道這個事實，卻沒有覺得很幸運，對她來說，霞光巷的變遷代表離以往的舊時光越來越遠，而有些東西，卻比金錢重要很多。一路手牽手走過去，看見了廢墟，也看見海市蜃樓。吹來的風拂幹了眼淚。僅剩的幾棟歷史建築皆是明清的建築，木門上的雕刻優美雅靜，窗上的石榴紋很別緻，輕輕釦一扣門環，塵埃旋舞，銅製的門環敲擊木頭的聲音不似風鈴一般清靈，乾脆的一聲，略有鈍重。夕陽西下，一雙人影相依在地面上，風逐漸靜止。&ldo;佳希，你看房子上的牛角，有鹿、鴻雁、菩薩的雲紋。&rdo;他示意她看。她抬頭看過去，那對牛角一半藏在橙紅色的陽光裡，一般在灰藍色的天空中，隨著光線變化，慢慢浮現完整的模樣，古樸而安靜的停駐在那裡。&ldo;真的很漂亮。&rdo;她由衷地說。&ldo;我們再去前面看看。&rdo;就這樣，他一路拉著她的手，說了很多關於古建築的細節和有趣的小故事給她聽。走到了盡頭，他們原路返回，拐了一個彎，來到熟悉的矮牆邊。&ldo;你累了，休息一會兒吧。&rdo;他說。他們踩著幾塊石頭鋪成的臺階，爬上去後坐在矮牆上，一起看落日，任由余暉包裹在兩人身上。&ldo;還記得第一次帶你來這裡，你摔了一跤。&rdo;他說起他們以前的事情，&ldo;當時我想，這個小女生除了數學不好，還總是出狀況，將來嫁人難了。&rdo;她垂下眼眸，苦笑了一下，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ldo;原來你當時在腹誹我。&rdo;&ldo;其實那天我有些捨不得。&rdo;&ldo;什麼？&rdo;&ldo;那是最後的一次補課，之後就該和你說再見了。我想了很久，最終收走了準備好的卷子，帶你出去玩。&rdo;他說，&ldo;當時沒意識到自己是在拐你出去約會。&rdo;提及回憶，心底的暖意往上淌，沉重的情緒消釋了那麼一點點。&ldo;以後小希長大了，我不會隨便讓她去別人家補課。&rdo;他深思後認真地說。&ldo;怕她被別人拐跑？看來你真是有經驗了。&rdo;她笑了。&ldo;畢竟做了父親，該懂的差不多都懂了，什麼都見過，什麼都體會過了，現在可以好好地陪她成長了。&rdo;說到陪伴、成長，也就說到未來，過佳希再一次沉默了。以前，非常喜歡希冀未來，現在卻戰戰兢兢，不敢觸碰這個話題。她此生唯一的心願就是和他平淡地走完一生，別無奢求，只看上天能否成全。夕陽完全沉下去，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慢慢地，起風了，溫順地貼在臉上。厚重的鉛雲一點點地遊移向遠方，寧靜深遠，風很快就停了。&ldo;風過無痕，要是很多事情就像一陣風吹過，沒有留下痕跡就好了。&rdo;她目光憂傷，輕輕地說，&ldo;一切都和平常一樣，什麼也沒帶走，什麼也沒有留下，那就好了。&rdo;&ldo;但有些東西需要留下痕跡，方便我們去尋找。&rdo;他淡淡地說，&ldo;譬如一百六十年前的一磚一瓦、叢林的足跡，還有和喜歡的人談戀愛。&rdo;她心中一動，緩緩轉向他，久久地凝視他，然後說：&ldo;我想到四個字，很浪漫，很心動的四個字。&rdo;&ldo;你說。&rdo;&ldo;戀過留聲。&rdo;她說完自己品味了一下，&ldo;好聽嗎？&rdo;他湊過去親吻她的額頭，順便表揚她：&ldo;我沒有聽過比這更好聽的四個字。&rdo;她和他共同的記憶，第一次心動，唯一一次的戀愛，永遠地將對方刻在了心壁上。很久後，他先從矮牆上跳下來，慣性地伸開手臂，她也跟著跳下來，再一次穩穩地落在他懷裡，低下頭看他的時候，眼淚頃刻間噴湧而出：&ldo;我想……到八十歲，還這樣跳下來，你也能接住我。&rdo;&ldo;如果到時候我腿腳好的話，沒什麼問題。&rdo;他很溫柔地說。&ldo;那說好了，我們……我們要一起活到八十歲。&rdo;她吸了吸鼻子，雙手摟住他，埋頭在他肩膀上，泣不成聲，&ldo;你不能先離開我，你要留下陪我，不能丟下我一個人。&rdo;他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緩和她激烈的情緒。她的眼淚印染開他肩頭的布料。無論她哭得多麼悲痛，他沒有阻止，只是緊緊抱她在懷裡，用手慢慢拍著她的背，像是孩子一樣哄她，等待她平息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