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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連家,一入了夜,連婆子便不許寶嫃出門了,此刻面對這樣靜謐深沉的夜色,放眼是黑幽幽似望不到邊的原野,偶爾從路邊草叢裡傳來不知是什麼的異動,還真有些害怕。陡然間,有道影子從前頭的路邊上竄了出來,在道中央人立而起似是看過來,足有一手臂高,寶嫃嚇得尖叫一聲,撲到男人身上。那東西卻也驚了一驚,極快地又伏底身子溜走了。寶嫃驚魂未定,卻聽男人道:&ldo;是個經過的畜生,別怕。&rdo;結實的手臂在她身上一抱。寶嫃也反應過來,便去看前頭,卻見路上空空如也,那畜生早跑個無影無蹤。籃子裡的雞低低叫了幾聲,寶嫃道:&ldo;夫君,我知道,那是黃鼠狼子!&rdo;連世珏笑了笑:&ldo;哦,原來是此物。你怕它做什麼,它還怕你呢。&rdo;寶嫃冷靜下來,咂了咂嘴,小聲道:&ldo;夫君,你不知道,我聽說,黃鼠狼子很奇怪……&rdo;&ldo;怎麼個奇怪法兒?&rdo;寶嫃道:&ldo;它會魘人。&rdo;&ldo;魘人?&rdo;&ldo;是啊,我聽說,如果看誰不順眼,或者誰得罪了它,它就會上誰的身,折騰的可厲害呢,&rdo;寶嫃一邊說一邊東張西望,似乎還怕那東西忽然出現,&ldo;夫君,你沒聽說嗎?我聽說過好幾樁事情呢,很稀奇!&rdo;她說著,男人便笑眯眯地聽著:&ldo;真那麼稀奇啊,可是看它的樣子也平常。&rdo;&ldo;我聽人說它就跟狐狸精是一樣的本事。&rdo;寶嫃的聲音已經近乎耳語了,像所有鄉民一樣,她也是很敬畏這些東西的。男人聲音溫和:&ldo;嗯,放心吧,它們欺負的是那些心術不正的惡人,像是娘子這樣的好人,它們也不捨得欺負。&rdo;夜色裡,寶嫃的臉又有些發紅:&ldo;夫君……&rdo;心中那一縷膽怯隨風而去,聲音也甜甜地,在男人的肩膀上一靠,將臉在上頭蹭了蹭,又站直了繼續往前走。男人歪頭看她,倒是恨不得她一直就抱在自己身上才好,想到這念頭,便也忍不住悄悄笑了。這一路鄉野路途,本該是枯燥無味地,可在兩人不停地交談中,卻分毫都不感覺孤寂。不知不覺,寶嫃指著前頭一團漆黑的村落,叫道:&ldo;夫君,過了這丁家莊,再過楊村就到我們村了。&rdo;男人便讚道:&ldo;娘子真能幹,認路認得這麼準。&rdo;寶嫃便道:&ldo;我以前都在這周遭走慣了的……&rdo;男人聽她欲言又止,就道:&ldo;以前?&rdo;&ldo;唔,就是要飯的時候,&rdo;寶嫃低低說完,&ldo;夫君你口渴嗎?&rdo;從籃子裡摸了摸,把水葫蘆摸出來,又摸了摸,摸了一根被布裹著的胡瓜,那隻雞被碰動了,便又叫了兩聲,彷彿是抗議被驚了好夢。寶嫃把葫蘆的塞子□,踮腳喂男人喝了兩口,又把那根胡瓜擦了擦,給男人遞過去:&ldo;夫君,吃。&rdo;男人望著眼前那根頗粗的胡瓜,情知是李大娘給帶著路上吃的,他卻想起寶嫃在菜園子裡摘了個鮮嫩的小胡瓜喂他的場景,便張開嘴咬了口,又道:&ldo;你也吃。&rdo;他吃一口,寶嫃也咬一口,兩人甜甜美美,很快把那胡瓜吃光了,這功夫,丁家莊也過了。男人便叫寶嫃坐在車上,一鼓作氣出了楊村,眼看就望見連家村村口的那棵大槐樹了,兩人心頭都有些高興。獨輪車骨碌骨碌地過了綠蔭道,寶嫃仰頭看天,看從樹蔭叢中透出了漫天的星星,像是天幕上鑲嵌的珍貴的寶嫃石,一閃一閃,格外好看,寶嫃&ldo;哇&rdo;了聲,讚歎道:&ldo;夫君你看,真美。&rdo;連世珏看她仰頭看,他便也看了一眼,然後目光仍舊只在寶嫃身上:&ldo;嗯,是啊。&rdo;獨輪車緩緩地到了村頭,大槐樹在黑影裡似乎在歡迎兩人的迴歸,打穀場上靜靜地,這時候人都已經差不多睡下了。男人忽然就很想在這裡多留一會兒,晚風,繁星,乾爽地散發著麥香氣的寬敞場地,以及車上他嬌美的小娘子……他忽然很想就在這裡抱她一抱,親她一親,跟她一起靜靜看著如此的星辰,一夢地老,一夢天荒。男人正隱隱出神,耳畔卻忽然聽到古怪的動靜,距離不遠,似呻吟,又似喘息,壓抑著,卻難免又洩出來。如此的夜色裡尤為曖昧,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是麥草被壓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