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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成嶺戰戰兢兢地拿起刀,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鼓足了勇氣,雙手上舉,一咬牙一閉眼,便要往下劈,那雞扇著翅膀往旁邊一蹦躲了過去,梗著脖子嘶叫一聲,頗有和他戰鬥到底的意思。張成嶺小心地往前邁了一步,大著膽子伸手去抓,那雞看出了他外強中乾,十分兇悍地跳起來,衝著他的手便啄了下去,張成嶺嚇得趕緊縮手後退,那雞得寸進尺,步步緊逼,一人一禽也不知道是誰要宰誰,便在小院子裡嘰嘰咕咕哭爹喊娘地撲騰起來。周子舒叼著一根枯草,蹲在廚房門口,觀賞得十分歡樂,溫客行見他在一邊遊手好閒,便伸出腳尖點了他一下,指使道:&ldo;牛刀,你去把雞宰了吧。&rdo;周子舒挑挑眉,看了他一眼,只聽張成嶺在一邊大呼小叫道:&ldo;師父救命啊!&rdo;於是周大爺終於還是沒說什麼,乖乖地去殺雞了,他殺人利索,宰動物也利索,雄雞鬥士在他手裡終於萎了,連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便一命嗚呼。周子舒開膛破肚的功夫更是堪稱一絕,沒多大一會,便將雞處理乾淨,洗了手轉了一圈回來,又無所事事了。 溫客行看了看他的成品,心裡感慨一番此人甚是賢惠,便一邊切菜一邊又指揮道:&ldo;給我把灶臺裡的火升起來。&rdo;灶臺旁邊站著個傀儡,低著頭不動不搖,可見平日裡這地方這些事都不是人做的,周子舒便拎起傀儡將它放在一邊,只聽溫客行百忙之中還不忘了抽出時間調笑道:&ldo;那姓龍的不孝子實在是太不懂得享受了,吃東西,一定要吃人親手做出來的才行,有靈氣有味道,說不定還有情意……&rdo;他衝周子舒拋了個媚眼,道:&ldo;等你晚上嚐嚐,便能吃出來了。&rdo;周子舒沒理會,蹲在地上如臨大敵一般地研究著那灶臺,笨手笨腳地撿起火鉗子,伸手握住,怎麼都覺著彆扭,便又換了個姿勢握,翻來覆去地將它研究了好幾遍。溫客行等了老半天沒動靜,歪頭一看,忍不住道:&ldo;行啦,你和它含情脈脈地對視個什麼勁?趕緊生火。&rdo;周子舒何曾幹過這種事,想當然地便抱了一大捆柴禾進來,往裡一塞,歪頭看了看,見沒填滿,心說一會再添柴還麻煩,便自作聰明地想著要一勞永逸,又抱來一捆,一股腦地塞進去,點著了。這可不得了,火沒見著幾個星,黑煙先出來了,他倒是躲得快,舉著火鉗子往後退了一大步,迷惑不解地盯著那灶臺,溫客行忙趕過來搶救,將一多半的柴禾給扒了出來,扭過頭去咳嗽兩聲,說道:&ldo;祖宗,你要燒房子?&rdo;周子舒啞然片刻,還振振有詞不懂裝懂地判斷道:&ldo;這柴不好,煙這麼大,大概是太溼了。&rdo;也被溫客行淚流滿面不由分說地給請出去了,和張成嶺大眼瞪小眼,坐地等吃。到了天都黑下來的時候,溫客行才將這一大桌子盛大的年夜飯準備妥當,外面越發冷了,西北風吹得窗欞&ldo;撲簌&rdo;響個不停,屋裡生著幾個小火爐,卻是熱氣騰騰的,酒溫著,香氣漸漸冒了出來,張成嶺歡天喜地地跟著將一道一道的菜端上桌,坐下來,感覺被那熱氣迷了眼似的。他本以為這輩子都再沒有家了,這輩子都註定顛沛流離了,誰知竟然還能過一個這麼像樣的年,便覺得心裡的委屈都散了大半,眼巴巴地看看周子舒,又看看溫客行,心想這會是老天開眼了吧。周子舒平生好酒,聞著那味道頓時被勾起饞蟲,先給自己斟了一杯,垂下眼,放在鼻尖聞了半晌,這才抿了一口,只覺著農傢俬釀的酒,雖不是什麼名品,卻含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醇香,化在舌尖上,一路連五臟六腑都跟著暖和舒服起來。他想起往年這個時候,京城最是熱鬧的,有夜市,有望月河上月娘獻唱,金吾不禁,繁華極盡,可那杯中幾十年上等的好酒卻彷彿也被染上了脂粉氣一樣,喝在嘴裡,心裡又總想著別的事,便沒滋沒味起來,沒有這樣的香。碗裡忽然伸進一雙筷子,夾了些菜給他,周子舒愕然抬頭,見溫客行這向來不搶不歡的人帶著一臉柔和的笑意看著他,說道:&ldo;吃東西,酒鬼。&rdo;他便覺得心裡好像有根弦被人輕輕撥了一下似的。只見溫客行忽然嘆了口氣,感慨道:&ldo;這可真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像年的一年了。&rdo;張成嶺並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只是一頭霧水地聽著,只聽溫客行接著道:&ldo;往年今日,也不過就是應付一堆或者討好或者心懷不軌的人,然後和顧湘兩個,像那麼個意思,喝上幾杯酒,和她也沒什麼話好說,便渾渾噩噩地又過一年。&rdo;他搖搖頭:&ldo;沒有家,過什麼年呢?自討沒趣罷了。&rdo;張成嶺眼裡,這溫前輩立刻變成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