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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有一個少女,大概十四五歲的模樣,長得很漂亮,有一雙和章秀芹一樣大的眼睛,大眼睛長在章秀芹臉上,就把她襯得像只母猴子,長在這少女的臉上,卻只讓人覺得水靈。她穿著中學生的深藍色運動校服,正在做功課,聽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門口,見章秀芹領了個陌生人進來,小姑娘既不打招呼也不驚詫,先是皺了一下眉,隨即就漠然地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書本上,一邊漫不經心的翻看,一邊用筆捲自己鬢角的頭髮。章秀芹有些羞赧地介紹說:&ldo;這是我姑娘,叫甜甜,章甜,你怎麼不叫人?&rdo;章甜充耳不聞,面色寡淡,依其表面判斷,約莫是個中二病晚期。章秀芹十分尷尬,有心想發火,但眉間亂跳了片刻,又忍了回去,低聲下氣地對女兒解釋:&ldo;這個姐姐暫時找不到住的地方,先在咱們家落個腳,你那些功課我也不懂,你以後可以多問問她……&rdo;章甜側頭瞥了江曉媛一眼,她的眼珠極黑,臉極白,配在一起,簡直像畫裡走出來的,不過江曉媛還沒來得及欣賞,這眉目如畫的小姑娘給了她一個標準的冷笑。章秀芹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無奈地對江曉媛說:&ldo;我也管不了她‐‐小媛過來,你先住這裡,等大姐一會給你收拾收拾……&rdo;巴掌大的客廳後面有一間同樣沒有一絲光的臥室,江曉媛懷疑那丫頭長那麼白,可能是被這種終年極夜的環境給捂的,臥室後面是一個雜物間,也就是江曉媛的落腳之地了。章秀芹讓她等在一邊,自己挽袖子上前,三下五除二將雜物堆成了一個堆,並從中翻出了一張摺疊行軍床和一床被褥,一放一鋪,一個單人鋪位就橫空出世。江曉媛低頭看著那行軍床瘦小的身軀,那被褥邊角處各種不明來歷的黃漬,再環視了一圈這沒有窗戶的儲物室,心裡自嘲地想:&ldo;我這是從達利表兄變成哈利波特了。&rdo;&ldo;環境差了點。&rdo;章秀芹不好意思地說,&ldo;就是有點亂,不髒……床單都是剛洗的,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rdo;江曉媛忙叫住她:&ldo;洗手間在什麼地方?&rdo;&ldo;洗什麼……哦,廁所啊,廁所在外面,&rdo;章秀芹說,&ldo;廚房也在外面。&rdo;兩分鐘後,江曉媛被帶到了全樓公用的&ldo;洗手間&rdo;前面,它實在不配叫&ldo;洗手間&rdo;,因為根本沒地方洗手。那廁所只限於中等偏瘦體型入內,地面充斥著不明液體,最可怕的是,蹲坑對面的牆體上方不知是出於什麼設計考慮,居然有一排漏孔的花窗,江曉媛一抬頭,正好和對面二樓住家正在曬衣服的老大爺看了個對眼!……真是便於觀測的設計。江曉媛面無人色地喃喃說:&ldo;這……好幾戶人家用這麼一個……一個廁所,早晨不會打起來吧?&rdo;&ldo;不會,&rdo;章秀芹接過話茬,&ldo;大家都用痰盂尿盆,每天排隊倒掉就好了,很快的。&rdo;江曉媛想象了一下該場景,渾身的雞皮疙瘩豎成了一個方陣。因為有了這個去處,江曉媛簡直化身成一匹駱駝,每一口吃喝入口都慎之又慎,唯恐多跑一趟廁所‐‐弄得章大姐老覺得她是靦腆。當天夜裡,江曉媛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然而沒有。她躺在那嘎嘎吱吱的行軍床上,頭還沒沾到枕頭就已經睡了過去,一宿無夢,直到一覺把自己睡得半身不遂,才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四下黑黢黢的,根本也看不出幾點來,人在其中,生物鐘完全就是罷工狀態‐‐何況江曉媛從來就沒有過那玩意。她艱難地翻了個身,抹了一把臉,想起頭天晚上夜深人靜,她居然沒有趁機獨自大哭一場,幾乎佩服起自己來‐‐她感覺自己身上好像生出了某種特殊的自我保護機制,對自己的遭遇,江曉媛好像隔著一層什麼,冷眼旁觀,喜怒哀樂一起麻木了起來。江曉媛以前每天梳洗的過程是這樣的:先用四步驟的洗臉器把面部徹底清潔一次,匯入的化妝水乾了以後再拍另一層水,不同質地的水要拍滿三次,按照質地薄厚,從薄到厚,再依次塗肌底液、眼部精華、面部精華、眼霜、面霜,最後是睫毛滋養打底膏,這一套完畢,她再看心情決定要不要加張面膜,然後養護環節結束,正式進入更為複雜的彩妝環節。可是這鬼地方有什麼呢?小樓裡總共一個屁大的水房,每天早晨全樓的男女老少一起排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