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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謙頓了頓,搖搖頭。李老師從桌子底下掏出了一個麵包和一根火腿腸遞給他:&ldo;早晨賴床起晚了吧,拿去吃。&rdo;魏謙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來道了謝。李老師並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那時候高中的孩子都穿校服,小夥子們除了有個別愛乾淨的,全都是一樣的邋邋遢遢不修邊幅,名牌包和地攤上買的包全都塞得滿滿當當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和女生要個吃完的小薯片桶,涮吧涮吧往桌上一戳就是一個筆筒。那時候人與人之間出乎意料地平等,表面一掃,也看不出哪個是市長的兒子,哪個是要靠打零工才能勉強度日的孤兒。只在開學的時候有一張家庭情況調查表,有父母工作單位一欄,魏謙盯著那個空格看了很久,末了胡編亂造地寫了&ldo;個體&rdo;倆字……反正沒人問他是活個體還是死個體。李老師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囑咐說:&ldo;快去吧,今天禮拜一,升旗講話準備好了吧,快回去再看兩遍,別一會忘詞。&rdo;升旗講話由每班輪派學生上臺是學校的老傳統了,魏謙上主席臺之前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背‐‐並不是他緊張,而是昨天晚上混戰的時候後背捱了一棍子,早晨起床一看,烏青了一片,怪疼的。 魏謙脫稿站在臺上,滾瓜爛熟行雲流水般地說完了他充滿了夢想和主旋律的演講稿,下面照例是全體哈欠連天的同學們敷衍禮貌的掌聲。魏謙非常輕地笑了一下,然後退後兩步,把話筒讓給主持人。在他將要下臺的時候,魏謙最後站在高高的主席臺上,掃視了一圈校園的全景‐‐一排黃葉快要落光的銀杏樹,四百米的標準運動場,紅磚的教學樓,那些穿著校服、少不更事的學生……還有教學樓前的幾棵大櫻花樹,據說那是南方的櫻花樹和本地種雜交出來的,每年春天的時候,飄下來的花瓣有厚厚的一層,能把人的腳面都埋住,可惜他秋天入學,還沒來得及看。魏謙像是要把這一切都裝進眼睛裡,然後他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順著石階下了主席臺。他在所有人沒有解散之前回了教室,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切東西,拿起提前寫好的退學申請,往教務處的方向走去。教導主任並不瞭解學生情況,只是常規性地問了緣由,魏謙不想把自己弄得像貧困失學兒童一樣‐‐說了也沒用,學校可能出於同情,經過艱難地週轉給他弄來助學金,然而他的主要問題不在助學金,他需要更多的錢,或者更多的時間來賺錢養家。不能解決問題,何必把他脆弱自尊抬出來讓人圍觀?於是犯了中二病的魏謙只是輕描淡寫地解釋說家要搬到外地,不能在這裡繼續讀了。離開教務處,他經過籃球場,籃球體育特長生正在訓練,一個球飛向他,他敏捷地伸手接下來,吹了聲口哨又丟了回去,體育場上的男生衝他遠遠地揮了揮手:&ldo;謝了啊哥們兒!&rdo;魏謙對他笑了一下,可隨即,他的笑容乾澀了起來,他不再停留,飛快地低頭走過。魏謙把自己沉重的書包拎到不遠處的一個收破爛的大爺那裡,把包裡的書本紙張都倒了出來,賣了一塊二毛錢,魏謙又湊了八毛,用這兩塊錢買了一支康乃馨,趁李老師上課,溜進了她的辦公室,把花放在了她的辦公桌上,然後他揹著空空如也的包,離開了學校。他騎著腳踏車回家,賣早點的麻子孃兒兩個還沒有收攤,麻子見了魏謙,驚詫地問:&ldo;七‐‐伊‐‐謙兒,你、你怎麼回、回來了?忘、忘、忘什麼東……&rdo;魏謙從車上下來,把空書包甩到身後,冷靜地打斷了他的話:&ldo;沒有,麻子,我不念了。&rdo;麻子彷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呆呆地重複了一遍:&ldo;不、不不、不念了?&rdo;魏謙:&ldo;嗯,我退學了。&rdo;麻子的反應總是遲鈍,大概真是腦子有點問題,魏謙有時候懷疑,是不是扇他一個耳光,他都要一分鐘之後才知道疼。腦子有問題的麻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足足有半分多鐘,他那大疙瘩摞著小疙瘩的臉紅成了一塊燒紅的鐵碳,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片刻後,眼睛裡突然充滿了眼淚。隨後麻子向他撲過來,猛地照著魏謙的胸口推了一把,魏謙踉蹌了一下,腳踏車倒在地上,軲轆還在一圈一圈地轉。麻子張開嘴,&ldo;啊啊嗚嗚&rdo;地嚷嚷一通,越是著急越是說不出來,憋了他一個臉紅脖子粗,最後他忍無可忍,扯著嗓子哭了出來,聲音淒厲,哭聲扎耳。他雖然話說不利索,卻有一把嚎喪的好嗓子。魏謙胸口堵得快要炸開。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