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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是疼,可長安慣常三災九病的,也習慣了,他覺得可以忍受。挑完了血泡,長安把手放在冰冷的河水裡浸泡了一會,火辣辣的感覺淡下去不少,消腫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等他處理好自己的小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長安這才站了起來,才準備回家,卻發現哲言偷偷摸摸地從家裡的後門出來了。長安仍然沒怎麼長個子,人在河邊大石頭後面,被遮了個嚴實,別人很難發現他。他不知怎麼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動。就站在那裡,看著哲言的臉色像個鬼一樣難看,白得發青,只有咳嗽的時候,會泛起不詳的殷紅。哲言抱著一卷草葉,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布條,把這些東西一起放火燒了。長安身上沒一個零件是好的,唯獨眼神不錯,他清楚地看見,那些草葉和布條間沾著血跡。大概是被煙給嗆到了,哲言突然大聲地咳嗽了起來,他整個人伏在地上,就像一個瘦骨嶙峋的幽靈,略微顯得乾枯的頭髮垂下來擋住臉,黃昏下分外可憐。咳嗽的時候,細細的血就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流,哲言咳得臉紅脖子粗,連眼淚也下來了,他就那樣呆呆地看著慢慢燃起的火光,臉上似乎帶著一絲不詳的死氣,表情又是憤怒,又是不甘心。長安沒敢動,他突然無師自通地冒出了一個想法‐‐哲言是要死了吧?沒有人教過他什麼叫&ldo;死&rdo;,但是以前部落裡的一個老獵人出去打獵的時候,叫狼咬斷了一條腿,他年紀太大了,兒子們早嫌他是個累贅,也沒人管他,很快就死去了。長安看著他被人從帳篷裡抬出來,臉上生長著古怪的斑,頭髮脫落了不少,雙目大睜,卻渾濁得嚇人,蛆蟲在他的身體上爬來爬去,渾身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味。長安才知道,原來那就是死了,不能再活了。他由此不知為什麼,對死亡有種執拗的恐懼,尤其長安依然清楚得記得,他小的時候,那些人是怎樣說他活不長的。長安想得沒錯,哲言的確快要死了,他終於沒有能熬過那年的冬天。那個冬天冷得特別,好像不管生了多少的火,也依然寒冷得能把人的血也凍成冰。外面人心惶惶,都在說山那邊的雪狼部落裡頭出了大事,首領的一個亞獸兒子突然六親不認,不知怎麼的,竟然宰了他的阿爹阿媽並幾個兄弟,成了新的雪狼首領,實在是下得去狠手,是個叫人鄙視又佩服的人物。他們說到&ldo;弒父&rdo;這個詞的時候,既畏懼又鄙夷,然而從長安這種不懂事的小孩的眼光看,拿刀子宰了親生阿爹,跟等他老了不管他,叫他自己出去打獵然後被狼咬死,也沒什麼很大的分別。反正結果都是一個,就是阿爹死掉了嘛。長安不明白為什麼別人都願意阿爹死掉,他自己就不願意。那天阿妍在旁邊,擔心地看著他,長安就蹲在哲言的床邊,看著哲言奄奄一息地躺在草蓆上,心裡有一塊地方很堵,又酸澀又茫然。他活在人世間還不滿七年,這樣看來,一輩子都是和哲言在一起的,長安想象不出來,以後沒有哲言了,該怎麼辦。於是他帶著一點期冀,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他的養父提出了要求。長安問道:&ldo;哲言,你不死行麼?&rdo;阿妍發出一聲抽泣,哲言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抬起眼來看著他,張開嘴,發出一個嘶啞的單音:&ldo;你……&rdo;這一個字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張大嘴,急促地喘息著,眼神都渙散了,可遺言沒有交待完,哲言死也閉不上眼,他那渙散的眼神又奇蹟似的重新凝聚了起來,凝聚在了長安的臉上。&ldo;你要……要當個好木匠!&rdo;他這樣嘶吼出來,雙目中冒出詭異的亮光,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緊緊地攥住了孩子細瘦的手腕。阿妍按住長安的頭,小聲急促地催促著他說:&ldo;點頭,孩子,點個頭。&rdo;&ldo;可我想學刀。&rdo;長安這樣想道,他感覺自己一輩子只有兩個願望,一個是哲言不要死,可是哲言不答應他,另一個便是學刀,卻彷彿……也離他越來越遠。但長安終於還是沒能把這句話說出來,他覺得如果自己那麼說了,哲言一定會像那個死了的老獵人一樣,睜著眼睛不肯閉上的,多麼可憐呢。在長安小小的心裡,痛苦得快要死了。哲言見他點了頭,終於安心了,捏著長安的手腕,做了一個往阿妍的手裡遞的動作,嘴裡說:&ldo;阿……&rdo;阿妍連忙雙手接過長安的小手,哲言看了她一眼,就像是完成了他一生中的最後一件事一樣,頭一歪,斷氣了。那股瀰漫的悲傷像是決了堤似的,頃刻間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籠罩在長安身上,他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什麼叫做生離死別。小孩的一雙腳踩在地上,像是生了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