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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咬了咬牙,陰惻惻地掃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卻又裝聾作啞地繼續往低矮的樹叢中走去。算起來,他的右手受傷還是拜這死瘋子所賜,然而此時看著這人上躥下跳,長安覺得厭煩是有的,卻並沒有什麼殺心。這是敵非友的兩人便這樣詭異地相伴上路了,兩人腳程都不慢,又頗為善於躲藏,不遠不近地綴在那些人身後,先開始他們從後山後面繞過去,長安還有些迷糊,繞了一陣子以後,他才忽然之間悚然發現‐‐這方向是往東海二十城的大關方向去的!且說他們走了沒多久,華沂便到了,這些年,華沂的人一直在將地盤往外擴,手下人可以說是身經百戰,就沒怎麼消停下來過,個個是強悍的精兵,腳程與戰鬥力與普通的獸人部落不可同日而語。如今這些殺氣騰騰的人就面對著一個空蕩蕩的谷底‐‐裡面像個死域,主帳侍衛帳一個個排列整齊,條分縷析,只是沒有人。偌大的山谷,只有風穿過石頭的聲音,安靜極了,生生地透出一股詭異來。陸泉下意識地說道:&ldo;我們搜山……&rdo;華沂一抬手打斷他,此時已經臨近破曉,山谷裡的風吹得人身上冰涼冰涼的,他卻彷彿整個人處在一種詭異的亢奮狀態裡,腦子裡空前的清醒‐‐荊楚不想面對他,那人不在此地,卻絕不是逃走了。荊楚弒父殺兄,無所不為,華沂想不出,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會讓他逃走,那麼便只有一個地方可去了。他一瞬間反應過來,轉身對陸泉道:&ldo;你那時候說營地中跑了一個人,看起來有些像路達的模樣?&rdo;陸泉點點頭。華沂又問道:&ldo;抓住了麼?&rdo;陸泉一怔,皺起眉:&ldo;這……好像是沒有,怎麼?&rdo;華沂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道:&ldo;告訴眾人,不要進後山,把谷地中的營地搜搜,挑有用的東西帶走,飲食先找醫師試毒,若是沒問題,就地紮營,我們在這裡吃飽喝足,在這裡休息一下再上路。&rdo;陸泉詫異地看著他,問道:&ldo;那……那這裡人都去哪了?那個跑了的是不是路達,究竟……&rdo;華沂淡淡地說道:&ldo;你瞧他們走得不慌不忙,我看多半是打探清了我們的行軍之路,此時打算趁關內空虛,叫&lso;內奸&rso;領路,直接殺進我們的大營。&rdo;陸泉吃了一驚,臉都白了,恨不能立刻便跑回去。華沂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將語速又放滿了些,說道:&ldo;營帳中沒有熱氣,卻也沒有塵土,估摸著要麼是前半夜走的,要麼是昨日走的,若是走山前的路,早和我們碰見了,想是從後山繞過去的。&rdo;陸泉立刻道:&ldo;那我們現在立刻從山前回轉,說不定能抄近路追上他們……&rdo;華沂道:&ldo;被他們繞了這樣一個大來回,追得氣喘吁吁上去被人打麼?不要跟著敵人的步調走,也不用擔心,守關的人我一個也沒動過,臨走的時候我還通知了幾個城主,命他們各自帶人親自到大關把守,他們一時半會打不進去,被堵在關外,到時候正好讓我們當燒餅餡。&rdo;他默不作聲地調來那麼多人,只是……守關?陸泉聞言怔了一下,他隱約知道一些華沂與他親哥哥之間的恩怨,自從收到了索萊木那封語焉不詳的信之後,也無時無刻不再憂心,唯恐華沂被仇恨和憤怒衝昏了頭,卻沒想到華沂這回舉全境之力,卻不是跟著他自己出擊進攻,而是留在原處守關。華沂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忍不住苦笑道:&ldo;不然你以為怎樣?我會捨生忘死地跟那瘋子鬥一場?我若一個人,自然是會,可那之前,我還是東海王啊,若叫他人因我的私怨,家門口被人破門而入,我還有什麼臉自稱這個&lso;王&rso;?&rdo;陸泉心口一熱,脫口道:&ldo;王始終是英明的。&rdo;&ldo;英明?&rdo;華沂低低地笑了一聲,笑音有些冷,說不清是什麼意味。他抬頭遠望那黎明前影影綽綽如同鬼影的山巒,不知道長安在哪座山上逗留過,也不知道那人現在還安好否,華沂雙手扣成拳,低下頭,終於一言不發地靠著一個帳子坐了下來,胸口忽然隱隱作痛,彷彿那日虧空的心血吐出來便再沒有被補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