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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彷彿是很長,叫他思前想後腦子裡像是跑過了很多的事,然而又很短‐‐長安下手從來利索,一招得手,絕不耽擱。那隻手並沒有停留,自路達的脖子上抹過,隨後路達覺得有一點疼……真的只有一點疼,他一直看著長安,拼命地站直了,卻不由自主地往後踉蹌了幾步,而後全身的力氣都在流走似的,他連站也站不穩了,只能任憑自己倒下去,視線也一點一點地暗了。他心裡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傷,忽然間瀰漫到他的整個心裡,濃稠得化也化不開,彷彿是他一生中唯一真實的東西。‐‐那麼不甘心,那麼的痛苦。長安一招得手,心裡驟然像空了一塊似的那麼難受,從未有過的苦味順著他的嗓子要往下走,他卻硬是含在嘴裡,並不下嚥‐‐這並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下一刻他就一矮身,猛地往前一撲,躲過身後一道勁風,長安本能地舉刀去擋,黑暗中砸過來的卻是一把兩尺半長的大砍刀,拿刀的是個穿重甲的人,只露出一雙眼睛,直上直下地一壓,實打實的萬鈞之力,耳邊一聲傾向,長安便知道要壞。這時,不知是誰,正從那鐵巨人身後滾過,直挺挺地撞在鐵巨人身上,咣噹一聲撞歪了他的刀,長安迅速趁機回撤,再望過去,那突然冒出來救了他一回的人卻不見了,華沂的人從山坡上居高臨下地往下衝,荊楚的人全部在集中戰鬥,他這邊還有個攪屎棍一樣的瘋子……人聲、獸吼、喧囂聲、腳步聲、兵器碰撞的聲音……簡直混亂成了一團。而他手中的短刀,斷成了兩截。華沂在下令下山之前,其實已經瞧見了山下的騷亂‐‐他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就這樣大喇喇地衝下去,也是想埋伏一陣等天黑,再殺對方個措手不及,誰知方才打算出來探查一下情況,便遠遠地瞧見了那形似主帳的旁邊的混戰。華沂那重甲古怪得要命,像是把人包在了殼裡,華沂不知道鐵甲裡面的人被刀槍衝撞的時候身上疼還是不疼,可他很快發現,縱然將那&ldo;鐵人&rdo;打得動彈不得,無法還手,他們也依然能站在那裡,牢牢地將路擋住。重甲之下,唯有露在外面的臉和關節是唯一的弱點,而這些人彷彿是被訓練好了,一旦被殺死,便用最後的力氣撲上去抱住敵人,不知那重甲裡面有什麼機關,一旦雙手合抱,鐵甲中便生出暗鎖,將對方牢牢鎖住。華沂望著戰場,望著那層層疊疊的鐵甲人,目光掃過整個山谷‐‐他到了這一步,反而既不急、也不慌了,人算總是趕不上天算,計劃再多,短兵相接的那一剎那,也總是猝不及防的。&ldo;陸泉,茗朱,你們兩人各代一支兄弟化獸,從兩邊走,把他們那一圈鐵殼子給我撕開,把那些龜縮在殼裡的人給我往兩邊引,我們從中間撕開一條口子。&rdo;他話音沒落,陸泉已經在剎那間便化成了巨獸,咆哮一聲衝了出去。茗朱眼神一閃,跟了出去。華沂硬生生地將自己的目光從戰局中間挪了下來,對自己的一個侍衛低聲道:&ldo;你從山谷繞過去,到大關內找布冬或者山溪城主,我不管他們是跑來還是爬來,叫他們迅速過來增援。&rdo;那侍衛領命而去,華沂一隻手揹負身後,另一隻手伸開,立即有人會意,將長安留下的馬刀遞到了他手上。即使是對獸人而言,那一丈多長的馬刀在手中也足夠有分量。華沂顯得有些粗糲的手掌摩挲過發舊的馬刀,從刀柄到刀身,它無處不冰冷、無處不厚重,刀刃依然是那樣,並不張揚,卻銳利至極,只在刀口一線處滾著凝滯的流光,那樣篤定,彷彿即使主人不在這裡,彷彿有道缺口,它也無堅不摧。華沂看著這把刀,忽然想起一句很久以前有人在他耳邊說過的話‐‐踏上狹路,拔刀相向,雖死猶榮,不改其志。隨即,華沂自嘲地笑了起來,他想起來了,那句話還是荊楚說的。他就這樣拿著長安的刀,想著荊楚的話,發現自己的一生都被這兩個亞獸人困住了。夜涼如水,死人與活人糾纏在一起,如同他們生來如此。群狼奔騰,雄獅咆哮,流血在叢林裡、草原上日日上演,陸地上的獸人部落間戰爭不休,難道是因為身體裡還流著那些畜生的血麼?長安一矮身抽出路達屍體上的尖刀,拿起了他最不擅長的一種武器,周圍盡是無邊的敵人。好像每個人最終都會被逼到這樣一種地步,山窮水盡,手裡是一把拿不起來的刀。華沂則像一個冷冷的局外人那樣審視著下面血肉橫流的戰場,在鐵人的陣營稍稍拉開防線的那一剎那,寂靜無聲地舉起了馬刀。他身後的每一個人都在盯著那把刀,然後華沂將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