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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庚:&ldo;……&rdo;其實當個聾子也怪方便的。&ldo;他說……&rdo;長庚一低頭,正撞上了十六戲謔的目光,一瞬間頭天晚上的夢境閃回到眼前,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沒有那麼無動於衷。長庚的喉嚨突然有點幹,忙用力定了定神,面無表情道:&ldo;您老人家還是坐著吧,別一大早就費心耍賴了。&rdo;沈十六這天還沒來得及喝醉,僅有的良心總算沒被泡成酒糟,他笑眯眯地拉住長庚的手,借力站了起來,親暱地拍拍少年的後腦勺,磕磕絆絆地走進廚房。他竟然真準備幹活‐‐十六爺百年難得一遇能幹點人事,稀世罕見,堪比鐵樹開花。長庚忙跟了進去,只見他義父大搖大擺地隨手抓了幾把米,一股腦地扔進了鍋裡,然後稀里嘩啦地舀水淘米,弄得水花四濺、白浪翻飛,接著,他紆尊降貴地伸出兩根手指,在水裡隨意一攪,拿出來抖了抖水珠,宣佈道:&ldo;洗完一半了,沈易,過來輪流吧。&rdo;沈先生:&ldo;……&rdo;沈十六一抄手從灶臺上拎走了酒壺,仰頭灌了一口,行雲流水,精準無誤。……有時候長庚懷疑,他連所謂的&ldo;瞎&rdo;也是裝的。沈先生可能是服了,不再做無謂的掙扎,罵罵咧咧地用皂角洗乾淨手,跑進廚房,蒸上糕點,開始收拾十六扔下的爛攤子。長庚便將自己一早臨的帖拿出來,一張一張地給沈先生看,沈易看完點評完,長庚就將那頁紙塞進灶臺裡,幫著生火。&ldo;字寫得挺長進,最近下了不少功夫,&rdo;沈先生道,&ldo;我看你臨的是安定侯顧昀的長亭帖?&rdo;長庚:&ldo;嗯。&rdo;正在旁邊遊手好閒的十六聞言,驀地扭過頭來,臉上閃過異色。沈先生沒抬頭:&ldo;安定侯十五領兵,一戰成名,十七掛帥,奉命西征,途經西涼城外,見古人遺蹟,有感於前朝風物依舊、而江山已百年,提筆手書《長亭賦》,本來是寫過就算,不料被身邊的馬屁精們偷偷留下,刻在了石碑上‐‐要說起來,顧昀的字是當代鴻儒陌森先生一手調教出來的,確有可取之處,只是寫長亭帖的時候,他年紀尚幼,又是少年得志,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到火候。你既然練字,放著那麼多古帖不臨,為什麼要臨今人的帖子?&rdo;長庚將臨滿了字的紙捲了卷,毫不吝惜地塞進了灶臺裡:&ldo;我聽人講過,玄鷹、玄甲、玄騎三大玄鐵營,在老侯爺手中蕩平了北蠻十八部落,後來傳到小侯爺麾下,又使西域悍匪俯首‐‐我也不是喜歡他的字,就是想知道,握著三大玄鐵營的那隻手留下的手書是個什麼樣的。&rdo;沈先生手裡的勺子無意識地在鍋裡攪著,目光卻似乎已經飄遠了,好一會,才緩緩地說道:&ldo;安定侯姓顧名昀,字子熹,是先帝長公主與老侯爺的獨子,自幼父母早逝,被今上所憐,養在宮裡,又特賜襲爵,本是個天生的富貴閒人,卻非要去西域吃沙子,英雄不英雄的,我是不知道,恐怕腦子不太好。&rdo;沈先生一身洗得發白的舊長衫,衣角上還沾著鋼甲的油汙,脖子上掛著一塊倒黴的圍裙‐‐這兩兄弟一起湊合著過,家裡也沒個女人,一個比一個不像話,那圍裙不曉得是不是拿回來就沒洗過,早看不見底色了,裹在身上不倫不類。唯有那張臉輪廓分明。沈易鼻樑高挺,不說笑的時候,側臉近乎是森然冷淡的,他眼皮微微一顫,忽然出聲道:&ldo;自老侯爺去後,玄鐵營功高震主,為上所忌,加上朝中佞臣媚上者橫行……&rdo;一直沒吭聲的十六忽然開口打斷他:&ldo;沈易。&rdo;灶邊的兩人一起望向他,十六正盯著門框上一個小小的蛛網。十六喝酒不上臉,臉色越喝越白,一點情緒都收進了眼睛裡,看不分明。他低聲道:&ldo;別胡說八道。&rdo;沈氏兄弟平時非常沒大沒小,做兄弟的不敬兄長,兄長也把兄弟寵得沒有人樣,天天從早吵到晚,可感情是很好的。長庚從未聽見十六用這種生硬的口氣說過話。他生性敏感,不明就裡,深深地皺起眉。沈易牙關繃緊了一下,意識到長庚在觀察他,勉強收斂住情緒,笑道:&ldo;算我失言了‐‐不過誹謗朝廷難道不是茶餘飯後的下酒菜嗎?我不過隨便說說。&rdo;長庚察覺到氣氛尷尬,便機靈地岔開了話題,問道:&ldo;那從北伐到西征中間的十年裡,玄鐵營歸誰管?&rdo;&ldo;沒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