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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桓不自在地縮了一下手,感覺袖管一下子空蕩蕩的,風都灌進去了。他沒有多廢話,翻身上馬,白馬好像識途,南山也不用牽著,它就會自動跟著他走。走著走著,南山就把口琴解了下來,湊在嘴邊吹著。褚桓小時候其實也有一個口琴,是褚愛國給他玩的,可惜那東西在他的抽屜裡躺了這麼多年,他也沒弄清哪個窟窿出來的是什麼音,南山卻已經能像吹葉笛一樣熟練地吹出各種曲子了。可能音樂這種東西,的確是要看天賦的。褚桓總是漫不經心,唯獨聽南山吹曲子的時候,他是全神貫注的。南山的樂聲裡自有一番豐沛的喜怒哀樂,從來不屑有一零半星的遮掩,濃烈得好像一口烈酒,一口下去,五臟六腑都是激盪,讓人無比真實地感覺到,無論痛苦還是喜悅,自己都確實是活著的。不是行屍走肉,也沒有渾渾度日。兩人一路無話,很快走過了民居、果樹,然後南山牽馬,帶他穿越了那條與世隔絕般神秘的河。褚桓不禁順著來路回望了一眼,觸目皆白,茫茫無所見。記憶裡那些小崽子們吵吵鬧鬧的聲音成了一頁幻聽,從他耳邊一閃而過,褚桓低下頭,看見了南山深色的目光。他那麼俊秀,是褚桓生平僅見的、再漫不經心的人掃上一眼,也會印在心裡的俊秀。褚桓的目光從他的嘴唇上掠過,不由自主地逗留了一下,片刻後被自己發覺,褚桓就有點不大自在地轉開了視線,覺得自己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好像容易犯錯誤。他只好生硬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死乞白賴地把眷戀幻化成一句沒什麼意義的感慨:一轉眼,自己在這裡居然已經待了三四個月了,真是時光如水。&ldo;哎,&rdo;褚桓伸手敲敲南山的肩膀,&ldo;馬脖子上掛著的那個,是酒嗎?&rdo;南山把其中一個竹筒摘了下來,擰開蓋子,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回身遞給了褚桓。兩個人站在河邊,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個竹筒裡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褚桓就摸了摸白馬柔軟的鬢毛,笑起來:&ldo;你說我這是不是也算酒駕?酒駕在我們那被逮著一次,可得塞進小黑屋關半年。&rdo;南山聽著他順口開的玩笑,一點面子也不給,他既不笑,也不接話,而是直言說:&ldo;你一走,我很難過。&rdo;褚桓:&ldo;……&rdo;他笑容漸淡,最後嘆了口氣,伸出一條胳膊,摟住南山的脖子,把他往自己懷裡一帶。桂花味從他鼻尖錯覺似的一晃而過,褚桓忽然暗搓搓地君子起來‐‐他覺得自己既然心有雜念,就不該無所禁忌,於是剋制地在南山肩上拍了拍,隨即放開了他,翻身上馬。&ldo;回頭我把它撒在上次那個車站附近,它會自己認路回來是吧?&rdo;白馬碎碎地踱著步,褚桓隨意地撥動著馬頭,讓它圍著南山轉了幾圈,然後取下了它脖子上掛著的另一桶酒,&ldo;這個就送我了,再見。&rdo;說完,他輕輕一夾馬腹,驅馬直行。他走得從容不迫、氣定神閒,卻始終沒有回一次頭。南山忍不住叫了一聲:&ldo;褚桓……&rdo;褚桓背對著他,遠遠地揮了揮手。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南山始終立在原地,目送著白馬終於絕塵而去,看著褚桓像來的時候一樣,乾乾淨淨、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ldo;先人的話,不一定就是真的。&rdo;南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說,他沒有回頭,只是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面:&ldo;長者。&rdo;長者從濃霧裡走出來,瘦骨嶙峋的臉上面無表情,就像個粉墨登場的老妖怪。 &ldo;聖書上說,&lso;河那邊有一個人能溝透過去與未來,連線現世和末世&rso;,也許真的有,但是你找的那個老師不是說過嗎?他們那邊有六十萬萬個人啊。&rdo;離衣族中,&ldo;億&rdo;這個計數單位已經超過了他們的認知水平,長老說起來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彷彿在回味著難以想象的數字帶給他的震撼:&ldo;他們男女老少,長成什麼模樣的都有,你走到&lso;邊界&rso;,才那麼一點距離,剛好遇上一個人,剛好帶回來,怎麼會就是他呢?&rdo;南山低頭不語。&ldo;我知道你的意思。&rdo;長者說,&ldo;你想給孩子們尋覓個出路,所以我不攔你,可是靠一個外人,就可以把大家領過去嗎?這個出路是多麼的小啊,就像黑夜裡著了火地一根頭髮,你抓不住的。&rdo;南山沒吭聲,也沒解釋,他的眼神並沒有多少年輕人的鋒利,那裡有大山一樣的堅不可摧與無從撼動。他只是轉身邁回河裡,蹚水走了回去。褚桓離開南山的視線後,其實並沒有急著趕路。越過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