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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大海從來都是表面平靜,誰遊誰知道。這條還沒有海帶粗的小蛇很快遭到了大海風浪無情的嘲諷,它的航線完全是布朗運動,時而被衝向那邊,時而又被衝向那邊,衝得它暈頭轉向,最後乾脆氣呼呼地把自己盤成了一個首尾相連的圓環,破罐子破摔地索性隨水流浪去了。它就這麼隨波逐流地飄了不知多久,忽然被什麼東西攔腰截住了。小青蛇撞在了一根碧綠的藤蔓上,它吃了一驚,七葷八素地仰起頭,伸出蛇信左右探了探,估量了一番這青藤的高度和寬度,感覺自己整個盤上去,恐怕也圍不過一圈,於是果斷拋棄了作為毒蛇的尊嚴,徹底化身成一條菜青蟲,扭著蟲子步往上爬去。青藤彷彿無根,靜靜地盤踞在海水山附近,在風浪中獨樹一幟地巋然不動,頂端開著一朵殷紅的花。每一片花瓣都有近兩米來長,時而被海水濺幾顆水珠,乍一看彷彿被撒了一圈碎鑽。小青蛇吃力地順著花瓣邊緣,一瓣一瓣地爬了上去,在花心處看見了一個將自己蜷縮起來的男人,那人脖子上還帶著一顆平平無奇的小核桃。它就彷彿找到了終點,心安理得地爬過去,窩在了那人身邊,在海風中藉著人體的溫度取起暖來。至於褚桓,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每個人,大概都會在某一時、某一刻、某一種情況下,生出一個如同普世疑問的迷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成功的是我?為什麼失敗的是我?我什麼走運的是我?為什麼倒黴的是我?世界上明明有那麼多人,為什麼有些事偏偏落在我頭上?可能恰恰是因為有這個疑問,求神拜佛的香火行才能那麼經久不衰。一直以來,褚桓都相信老山羊的話,覺得自己的出身與神秘的離衣族有某種聯絡。閒來無事的時候,他腦洞一開,還考慮過很多十分獵奇的劇情,比如南山的人渣老爸在邊境弄來一堆被拐賣兒童,搞人體實驗,後來他東窗事發,被老婆幹掉,解救出來的兒童讓當年恰好在附近工作的褚愛國領養什麼的……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可是原來他跟守山人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就是個被美色所誤的路人甲。那麼第一代守門人嚴正的警告,又是怎麼被扭曲成&ldo;涉水而來的救世主&rdo;的呢?褚桓思考了一會,想通了,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裡,人們是需要這樣一個救世主的,這樣,即便是在最絕望的境地裡,在閉眼前的一瞬間,他們也能心懷某種被拯救的希望,因此能生死無畏,也無牽掛。那些舍他而去的王八蛋們恐怕潛意識裡都是這麼相信吧?褚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他動不了,感覺不到外界的陰晴冷暖,但是意識一直在活動,有很長的時間來思考一些問題。他覺得很累,也很倦怠,更要命的是孤獨。說到底,只有他年不少,人輕狂,從頭到尾不肯相信有什麼救世主,所以只好被人趕鴨子上架,親自當一回救世主。褚桓也不大關心自己是死是活,但是很想像那個第一代守門人一樣,拉風地把意識撒得到處都是。他猥瑣的內心都打好了算盤‐‐褚桓準備中午出去溜一圈,挨家挨戶看看大家都吃什麼,傍晚出去溜一圈,偷看漂亮小姑娘或者小夥子洗澡,晚上再出去溜一圈,到別人屋裡參觀高畫質無碼的夜生活。不過他的願望實在有點難登大雅之堂,因此沒能實現。褚桓的身體一動不能動,意識也一動不能動,彷彿被燒成了一截枯槁的黑炭,有生之年再也沒力氣趕驚蟄嫩芽生的時髦了。守門人族長說,吞噬了整個世界的陰翳是一顆來自隔壁世界的種子,這個事其實細想起來有點讓人頭皮發麻。一個世界有多少隱蔽的門?門裡裡外外連著多少不同的世界?有多少門後面藏著那顆心懷不軌的種子?又有多少世界已經養大了那顆種子,被它吞噬到了一片虛空裡?鑑於這些事越想越毛骨悚然,所以褚桓後來也不想了‐‐反正他自己尚且生死不明,有生之年恐怕是再也不用幹救世主這活了。他也不願意想南山,一想就心絞痛,可惜他雖然恨不能逃避到天涯海角,那人卻始終縈繞心懷,哪怕被他時時刻意拋諸腦後,也不依不饒地糾纏不休。褚桓睡不像睡,醒也醒不過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線熟悉的光。他被小白花重傷瀕死的時候也看見過那道光,而今再見,居然彷彿久別重逢,格外親切。走過那束光,就要和褚愛國團聚了。這一次,褚桓沒有恐懼,他甚至是有幾分乾脆痛快地站了起來,頗為熟稔地向有光的地方走去。行至邊緣,一隻腳已經抬了起來,褚桓忽然似乎心有所感,回了一次頭。他看見黑暗深處,有一個人站在那裡。是……南山。南山向他走來,在兩步以外站定,帶著無聲的懇求,衝他伸出一隻手。褚桓這些日子以來,原本身處一場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