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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說得清。這世界上從不缺少悲劇，俄狄浦斯情節什麼的，或者也只是悲劇的一種‐‐出差好幾天回來，姜湖一回家就衝進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沈夜熙在沙發上等著他，兩隻手交叉在一起，頂著下巴：&ldo;漿糊，我們談談吧？&rdo; 一生之盟 一這一年春光似要比往年更明媚，一席春雨，大地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似的，草木初長。那被梨花遍佈的荒冢的影子印在了每一個看過那場面的人心裡，生命和死亡，永遠能更加深邃地映襯著彼此。沈夜熙想起姚皎白髮蒼蒼的母親，那端莊了一輩子，內斂了一輩子的女人，她大概從來沒有在大庭廣眾下這樣失態地痛哭。送走了他們，和兩個父親冷戰了有一陣子的安怡寧意外地乖了起來，當天是和莫匆一起回家的。有的時候，只有目睹過、經歷過失去，才知道擁有的可貴。死者的遺憾再也沒有辦法彌補，然而這個世界，依舊是活人的世界。沈夜熙突然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在某次案件任務中，一個不小心因公殉職了，那人是不是就永遠沒機會聽自己說一句真心話了？那自己會不會到了十殿閻羅那裡，也仍然在遺憾？所以姜湖擦著頭髮，眼睛半睜不睜地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沈夜熙突然抬起頭來說：&ldo;漿糊，我們談談吧？&rdo;姜湖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神立刻清明瞭，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沈夜熙一眼，點點頭，坐下來：&ldo;你說。&rdo;&ldo;我小時候，&rdo;沈夜熙慢悠悠地開了口，一副長談的架勢，他心裡有話，從哪裡講起，都覺得不自然，唯有從頭，幸好他旁邊這個人，生來就是聽人說話的，無論話題怎麼冗長怎麼枯燥怎麼無趣，一偏頭，卻總能看見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凝神傾聽的樣子，&ldo;我小時候在市南的一家孤兒院長大，老院長前年去世的，我就再沒回去過，只是定期寄錢回去。&rdo;&ldo;那一群孩子裡，你肯定是最年長的那個。&rdo;姜湖說。沈夜熙笑著點點頭，點了一根菸：&ldo;我說，你什麼都看得那麼清楚，是不是有時候也挺沒意思的？&rdo;姜湖臉色突然一變，隨即勉強笑了一下：&ldo;有時候吧。&rdo;沈夜熙沒再追究這個話題，繼續說：&ldo;那時候十來個孩子生活在一起，說起來，同齡人裡，我們家是最大的。可那是家也不是家，你明白麼？&rdo;姜湖先是遲疑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ldo;我沒有在那種環境中生活過，沒有親身經歷過，不敢說明白，不過我會盡量聽你說。&rdo;沈夜熙&ldo;噗嗤&rdo;一聲笑出來，漿糊君這是職業病又犯了。他說這話其實有點小技巧在裡面，因為在心理諮詢的時候，當對方過來傾訴一些諸如經歷大難或者失去親人之類、別人沒有經歷過的巨大的痛苦的時候，一般諮詢師不會說&ldo;我明白你的感受&rdo;之類看似安慰的話，這樣會讓來諮詢的人覺得諮詢師不真誠，只是敷衍。 沈夜熙彈彈菸灰：&ldo;都是一群孩子，家長卻只有老院長一個人，怎麼也照顧不過來的，我們雖然一起長大，可畢竟每個人都揹著自己一段身世，就好像一個長期寄宿學校，老師再好，同學再好，也還是想節假日的時候有個家可以回，有個人能聽聽學校裡那些好玩的，委屈的事。後來稍微長大一點，我就想，什麼時候我也能有個家呢，有個能讓我一心一意照顧，聽我說話的人？&rdo;姜湖這回沉默了，他知道沈夜熙這回是來真的，裝心理醫生那一套是不能用了。沈夜熙嘆了口氣，斂順了眉目，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帶著一點微苦的笑意，一點期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ldo;我說，你們這些所謂聰明人，就是靠裝糊塗來表現自己聰明的麼？&rdo;&ldo;夜熙。&rdo;姜湖打斷他，話到了嘴邊，突然消了音。天色昏暗下來，一點夜風吹打在窗稜上，沈夜熙那眼中帶著一點微光的樣子，英俊得讓人不敢逼視，可是原來這個男人這麼優秀，骨子裡也是帶著幾分自卑的。沈夜熙等著他的話音。姜湖頓了頓：&ldo;我好像都已經在你家住了小半年了，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要是你不介意的話……&rdo;沈夜熙的笑意漸漸灰敗下去了，卻聽姜湖說：&ldo;要是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讓我再打擾一段時間？&rdo;沈夜熙愣住了，好像突然之間聽不懂中國話了，姜湖見他半晌沒回音，於是偏過頭來：&ldo;耶，你不歡迎呀，不歡迎算了，我搬回去好了。&rdo;他柔軟微卷的頭髮帶著猶自沒有散去的溼氣，眼睛沒在鼻樑上掛著，看人的時候有迷濛，微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