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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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一頭才洗過、半乾的頭髮微許帶著水汽披散在身後，擋住了小半張臉，有弱冠的年紀，那模樣長得端是眉清目秀。人有些瘦，卻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瘦弱，看起來瘦瘦高高的，倒有些像是剛剛躥起個頭來、皮肉跟不上骨頭長的少年人。他挽著袖口，露出小半截胳膊，面前放著一個火盆和一打紙錢，瞧那模樣，像是在給誰守靈，可青年手裡卻端著一大海碗，這人只有兩隻手，他一邊往嘴裡扒拉麵條，一邊往火盆裡填紙錢，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竟然兩不誤，腮幫子鼓鼓的，火盆也燒得旺旺的。他在那裡蹲了好久，一碗麵眼看要見底了，筷子竟還戳中了碗底藏的一個荷包蛋。正這時候，小院子裡一間房的房門&ldo;吱呀&rdo;一聲開啟了，一個膀大腰圓的四方臉大漢披著衣服從裡面走出來，大概是起夜，人還迷糊著，才打了個哈欠，便發現了院中蹲了這麼一個活物，生生給嚇清醒了。&ldo;施……施小猴，你那是幹什麼呢？&rdo;院中這位，正是當年逃出九鹿山之後便一直杳無音訊的施無端，他聞言緩緩地回過頭來，一張清俊好看的臉被那一盆燒著的紙錢映得怪嚇人的，嘴裡還咬著半個荷包蛋，含含糊糊慢半拍地說道：&ldo;燒紙。&rdo;大漢走上前去，摸摸他的額頭，判斷道：&ldo;沒發燒啊……&rdo;施無端面不改色地繼續咬著荷包蛋，麵碗香味四溢，那大漢的肚子發出一聲可疑的動靜，他抽抽鼻子，注意到施無端手中的粗瓷海碗，罵道：&ldo;小兔崽子，大半夜的，你怎麼又偷吃？格老子的，還有荷包蛋。&rdo;&ldo;我沒偷吃。&rdo;施無端好像為了防止他搶似的，一口把剩下的雞蛋全吞進去了，端起碗一通扒拉，吃得乾乾淨淨，這才抹抹嘴，鼓著腮幫子慢條斯理地解釋道，&ldo;這是四娘專門給我做的。&rdo;大漢說道：&ldo;放屁，她怎麼就專門給你做，老子也餓！&rdo;施無端抓了一把紙錢放進火盆裡，大言不慚道：&ldo;我長得俊唄。&rdo;大漢抓著他的頭髮使勁搓揉了一把，對他的容貌評價道：&ldo;小白臉。&rdo;施無端不著急也不著慌地伸手把被他弄亂的頭髮按了下去，抬頭打量他一番，也評價道：&ldo;大狗熊。&rdo;&ldo;幹！&rdo;大漢瞪圓了眼睛，片刻，想了想，問道，&ldo;還有沒有？&rdo;&ldo;灶上自己盛去。&rdo;大漢便揉著肚子去了，剛轉過身，又回過頭來，問道：&ldo;還有蛋沒有？&rdo;&ldo;沒了，我吃了。&rdo;施無端看了他一眼，蹲在地上沒起來，卻伸長了胳膊，把碗遞給他，支使道，&ldo;再給我盛一碗，多盛點湯。&rdo;大漢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罵罵咧咧地接過碗走了。於是片刻後，院中便並排蹲著兩個人，圍著一堆紙錢和一個火盆，唏裡呼嚕地吃麵，大漢囑咐道：&ldo;明日四娘問起來，你就說你一個人都吃了，聽見沒？&rdo;施無端點點頭。大漢一邊吃著，一邊又覺得淒涼，頗有些不憤地瞥了施無端一眼，嘀咕道：&ldo;怎麼她老想著你呢？&rdo;&ldo;我吃了長個。&rdo;施無端解釋道，&ldo;你吃了就會長肉，咱們又不做賣豬肉的買賣。&rdo;&ldo;你臉不臊得慌，多大的人了還長個子？&rdo;&ldo;二十三還躥一躥呢。&rdo;施無端擺擺手，說道，&ldo;說了你也不懂，吃你的面，吃完把碗洗了去。&rdo; 大漢橫眉立目，彷彿想要討個公道，施無端卻淡定地將他的話堵了回來：&ldo;吃人嘴軟。&rdo;於是大漢真軟了，憤憤地喝了一大口湯。兩人便沉寂下來了，施無端把空碗放在一邊，看著火盆，那火苗便在他的眼睛裡明明滅滅，將他的瞳子襯得格外幽深。大漢在旁邊看了他一會，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肩膀，問道：&ldo;你祭奠先人？&rdo;&ldo;新喪。&rdo;施無端說道，&ldo;給一個前輩送行。&rdo;大漢大驚，問道：&ldo;怎麼的？怎麼的？哪位老前輩出事了？我怎麼不知道？&rdo;&ldo;哦。&rdo;施無端說道，&ldo;你不認得，是我遠在蜀中的一位故人。&rdo;&ldo;那你是怎麼知道的？&rdo;施無端沒言聲，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ldo;又是星星。&rdo;大漢撇撇嘴，繼續埋頭面湯碗，&ldo;我說小猴，你這年紀輕輕的，老這麼神神叨叨的，留神將來討不著媳婦。&rdo;&ldo;昨天陸三哥家的露兒還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