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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妨礙他隱隱地有種不安的感覺,彷彿有些真相呼之欲出,他不願深思,彷彿是本能的趨利避害一樣。深更露重,他忽然覺得有點疲憊。一個人,即使他再精於算計,城府再深,也會有那麼一時片刻,期待一些簡單而快樂的事。想起一個純粹的朋友,毫無芥蒂地喝上幾罈好酒,灌醉了自己,心無防備地四腳朝天地睡一覺。他燒了白離那根頭髮,錯失了一回刨根問底的機會。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應該被這樣刨根問底的,人的一生之中,總要有那麼一兩個人,是可以不用百般肚量,只是相逢便一笑的。玄宗回不去了,蒼雲谷早就不復舊時繁華,為今僅剩的只有一個白離了。施無端晃晃腦袋,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發現白離房中的燈光還未滅‐‐每日他不回來安寢,白離就不會自己先睡,他彷彿要等自己一個訊號似的,這邊人躺下了,那邊才跟著吹燈。施無端嘆了口氣,心道小離子是什麼都無所謂,反正他自己也看不出對方有什麼錯處,只是這般肉麻實在是……叫人難以消受。夏端方的徒弟被人拿捏在手中,他自己再神通廣大也不敢輕舉妄動,便整天跟著女屍較起勁來,連吃飯喝水都不離片刻,像是要在女屍身上瞧出個花來。小時候以某種神鬼不知的方法,欠了他無數&ldo;菜餅子&rdo;情的顧懷陽顧兄弟,卻在傳令兵走了以後便翻臉不認人了,再也不找他舊時&ldo;恩人&rdo;來聯絡感情了。整天忙忙叨叨地準備如何迎接督軍大人。督軍便是朝廷派來看著他們不要鬧事,打仗的時候乖乖上陣的官員,與他一同前來的除了其自己的衛隊,還有軍餉糧草封賞等等。封賞這些吃不飽飯造反的土包子,叫他們消停點該幹什麼幹什麼,反正比四處叫人打他們省錢。這位督軍大人可便成了個燙手的山芋,以顧懷陽本人以及他一干喜歡劫富濟貧的兄弟看來,十分想把督軍大人帶的東西留下,然後把人幹掉‐‐贖金拿了,剩下的自然是撕票了。然而為了像朝廷表明自己不再造反改從良了,顧大將軍握著那還沒攥熱乎的將軍印,便理智地告訴各位磨刀的兄弟們,督軍大人不是雞鴨魚肉,隨便宰了是要出事的。所以施無端給出了個主意:&ldo;鐵打的例律流水的人情,天大的官司地大的銀子,如果督軍大人不翫忽職守,只說明他還沒被餵飽。&rdo;這種事施無端彷彿已經駕輕就熟,於是顧懷陽再此大筆一揮,將財政大權全權交給他。在九鹿山上那幾年,施無端學會了小心翼翼,聽話聽音,在幾次三番嘗試下,他學會了觥籌交錯,拉幫扯夥。 彷彿是對這一切有天分似的。每日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施無端都覺得很難受,儘管有人給他熬醒酒湯,讓他不至於像個醉鬼似的迷迷糊糊,可他仍然很難受。可能是酒太涼,可能是飯桌上的人倒了他的胃口。所以這日,當他路過白離的屋子,見了那依然亮著的燈光的時候,就忍不住去敲門了。白離一開門,便瞧見施無端帶著一身酒氣靠在他的門框上,眼眶有些發紅,臉色卻很白,好像他靠著的門框自己會滾動似的,白離只覺得他晃晃悠悠得,好像隨時都要滾下來,便一伸手攬住他,有幾分無奈地問道:&ldo;怎麼又喝成這樣?&rdo;施無端扶著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像沒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方才還東西南北一絲不漏的腦子後知後覺地成了一團漿糊,白離和他說話,那話音從耳朵入腦子彷彿要走上個十萬八千里的距離,問半天才答一句。&ldo;督軍擺宴。&rdo;施無端低低地說道,然後皺了皺眉,&ldo;水真涼。&rdo;白離連他的手一起,將茶杯握在手中,片刻,施無端便覺得指尖溫熱起來,水汽從茶杯裡冒出來,白離將聲音放柔了,哄孩子似的說道:&ldo;熱了,你喝吧。&rdo;真熱了,挺神。施無端知道自己是醉了,勉強控制著神志,叫自己不亂說話,不撒酒瘋,然而表情卻沒控制好,白離便瞧見他對著冒熱氣的茶杯足足傻笑了半天,然後不知怎麼的,又皺起了眉。白離只得問道:&ldo;又怎麼了?&rdo;&ldo;唔。&rdo;施無端過了一會才道,&ldo;難受。&rdo;白離一愣,急忙拉過他的手腕:&ldo;怎麼?&rdo;施無端不言聲,只是微微彎下腰,捂住胃,覺得裡面翻騰不止,想吐卻又吐不出什麼東西。白離問道:&ldo;醒酒湯喝過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