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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又不斷地清晰，他哽咽良久，說道：&ldo;師父，我不學了，你不要教給我好不好？你……你是不想要我們了嗎？&rdo;木椿真人微微垂下木劍，想哄他幾句，無奈又想起程潛不是韓淵，輕易糊弄不過去，半晌，他才說道：&ldo;天也，命也，小潛，就算沒有今天的機緣巧合，我也沒有幾年光景了，照樣跟不了你們一輩子。&rdo;木椿真人說到這裡便閉了嘴，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麼說，那孩子都會鑽自己的牛角尖，於是乾脆緘口不言。他將木劍橫於胸前，利利索索地擺了個起手式，這一回，他沒有念那可笑的口訣，也沒有故意放慢速度。第一式鵬程萬里，少年人意氣風發，有欲上青天攬明月的雄心萬丈。第二式上下求索，漫長而痛苦都含在目不斜視的剛硬劍招中。第三式事與願違，通天徹地，也不過洪荒螻蟻，固若金湯，不過浪頭沙屋。第四式盛極而衰，三起三落，仍然逃不脫這條源遠流長的宿命。第五式返璞歸真……程潛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師父對他說過的一句話‐‐&ldo;死了&rdo;和&ldo;飛昇了&rdo;，有什麼區別嗎？都是兩處茫茫皆不見，從來處來，往去處去罷了。程潛第一次看完整套扶搖木劍，臉上的眼淚還沒來得及乾涸。木椿真人溫聲問道：&ldo;看明白了麼？&rdo;程潛抿抿嘴，固執地大聲道：&ldo;沒有！&rdo;&ldo;胡扯，再明白也沒有了。&rdo;木椿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隨即，他收斂了笑容，看著程潛道，&ldo;小潛，門規還記得麼？關於清理門戶的地方，是怎麼說的？&rdo;程潛通紅的眼睛掃了北冥君一眼，沒有回答。木椿真人輕聲道：&ldo;有罪無可恕者，需由同門親自清理門戶‐‐此乃我派多有逆徒，卻仍在仙家佔有一席之地的緣由。&rdo;程潛用力抹了一把眼淚。木椿真人淡淡地說道：&ldo;雖說大道昭昭，理應清靜無為，可是修行中人，本不該有違初心，既然釀成大禍，天理昭昭，必有一劫。&rdo;他身上袍袖忽然無風自動，臉色白得發青，隱隱似有火光從眉間閃過。北冥君面色坦然，說道：&ldo;我執掌門派八十年，確實愧對列祖列宗，也愧對你們師兄弟，因此以形神俱滅發下毒誓，以我三魂替門派擋三次大災，小椿，你大可以不用親自動手。&rdo;木椿真人聽了，既沒有面露感激，也沒有生出什麼感慨，只是平平靜靜地答道：&ldo;師父，若讓你壽終正寢，那死在你手下的怨魂的公道又該如何呢？&rdo;他的話音平穩，是一貫的溫和有禮，程潛卻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讓人心裡發冷的話了。木椿真人彷彿以一己之力，將所有的一己悲歡都浸泡在冰冷的水下，隔著水，既不再歡欣，也不再痛苦。空中有一排極複雜的符咒倏地閃過，繼而發出金光，豁然就是李筠嘴裡神乎其神的&ldo;暗符&rdo;。北冥君不躲不閃，靜立於原地，眯起眼睛望著那轉瞬即逝，融入天地的符咒，低聲道：&ldo;以魂封魂。&rdo;木椿笑道：&ldo;能封得住北冥君一魂，我這輩子也算值了。&rdo;程潛睜大了眼睛，下一刻，他被一股大力推開，踉蹌著跌在地上，眼前一黑，幾乎是昏迷了片刻。再睜眼，北冥君已經不見了，程潛看見一縷細細的黑霧被金光纏著，壓到了木椿真人手上的舊銅錢上。木椿真人除了拿著銅錢的手，周身已經透明瞭，他跪下來，將銅錢埋在了古樹下那屍骨旁邊，繼而笑眯眯地衝程潛招招手。木椿真人：&ldo;那黃鼠狼身上有一枚小印，你將它取下來。&rdo;程潛好像打定主意要與他對著幹，一動不動。木椿真人笑意漸漸消逝，似乎想要抬手摸摸他的頭，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程潛的頭頂。木椿真人道：&ldo;那是扶搖派掌門印，回去將它交給你大師兄，以後讓他照顧你們。至於劍法……小潛，你該好好練練第二式了。&rdo;末了，他深深地看了程潛一眼，嘴唇掀動，幾不可聞地道：&ldo;師父走了。&rdo;說完，他整個人就在原地消散了，猶如一把碎光，一頭撞進了土裡，再不見了蹤影。傳言 &ldo;上古有大椿樹,以八千歲為春,以八千歲為秋&rdo;，因以&ldo;椿齡無盡&rdo;祝高堂慈父之聖壽綿長，可惜人終究不是草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