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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程潛才清醒過來,一時間感覺前所未有的身心舒暢,連日來的疲憊與暗傷全都煙消雲散。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可是再睜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地方。那似乎是一個山谷,谷中有一棵大得不可思議的樹,地面攏起的樹根都足有房子那麼高,樹下靠著一具經年日久的屍骨。屍骨旁邊是他的小師妹水坑,以及一個陌生男人。程潛吃了一驚,一手將自己撐起來:&ldo;你……前輩,你是誰?&rdo;這人他認識,正是他在經樓程潛被他這一嗓子叫得呆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該開口喚聲&ldo;師祖&rdo;什麼的。一年多以前,當他第一次踏足扶搖山的時候,還有眼不識泰山地認為這是一個沒爹沒孃、但少許有點格調的家禽門派。可不是麼,民間那麼多話本,遊俠散修之流姑且不提,但凡能稱為&ldo;門派&rdo;的,哪個門派裡不得有一幫三姑二大爺,整日裡爭強好勝,互相勾心鬥角?一個掌門帶著幾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弟子‐‐鄉間少年掏鳥蛋打群架的組織恐怕都要比這個龐大。可就在這幾天,程潛發現門派不單有師伯,還有個師祖,這一點也沒讓他感到有什麼榮耀。同是一門所出,對比著那翻江倒海如等閒的師伯,還有這八荒六合第一魔頭的師祖,再看看自家師父&ldo;活到賽神仙&rdo;的熊樣,難不成扶搖派的存在,就是在向世人闡釋何為&ldo;道高一尺,魔高一丈&rdo;麼?再者,&ldo;家禽門派&rdo;與&ldo;魔修大本營&rdo;這倆稱呼哪個說出去比較好聽,程潛還真有點舉棋不定。被一語道破身份,北冥君微微嘆了口氣,隨著他一身的黑霧漸漸散盡,露出了下面掩藏許久的真容。他既沒有仙風道骨,也沒有青面獠牙,總體而言,是個人樣。他臉上的眼窩微陷,給他平添了一點英俊,而除此以外,這位傳說中的萬魔之宗居然就只是個不怎麼起眼的中年男子,兩鬢微微帶了一點白髮,中間夾一張異常蒼白的臉‐‐還是個有點憔悴的中年男子。北冥君雙手攏在袖子裡,站在自己孤苦伶仃的屍骨近前,擺了擺手,說道:&ldo;起來吧,小椿‐‐我活著的時候也沒見你跪過我,現在裝什麼樣子呢?&rdo;木椿真人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將水坑放下,讓她去找程潛,頗為隨意地開了口,道:&ldo;上墳麼,不比平常,跪一跪先人,也是應該的。&rdo;程潛:&ldo;……&rdo;他發現沒大沒小和不尊師長是扶搖派的傳統。&ldo;我一直以為你身毀形滅,元神是投胎去了,還曾經一度將小潛錯認成你,畢竟他那生辰八字都對得上,混賬脾氣也有你當年遺風,可沒想到你居然……居然並未離世,反而附在了三枚銅錢上。&rdo;木椿真人說到這裡,頓了頓,繼而有幾分心酸地感慨道,&ldo;師父,你既然附身,為什麼要附得這樣窮酸?哪怕找不到金元寶,好歹也找塊銀錠子不行麼?&rdo;北冥君在黑霧罩身、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時候,將萬魔之宗的氣度發揮了個十成十,夠得上叫人頂禮膜拜的規格,誰知此刻坦誠相見,此人卻滿不是那麼回事。他看著木椿真人,帶著木椿真人平時看嚴爭鳴時那種頗為愁苦的神色,笑道:&ldo;若是那樣,為師還能見著你麼?早被你花出去解燃眉之急了。&rdo;木椿真人道:&ldo;師父,我門派現已然是今非昔比了,早就不像當年那樣窮得叮噹響了。&rdo;北冥君神色不動地挖苦道:&ldo;知道,你出息越發大了,給自己拜了個財神徒弟。&rdo;這兩個陰陽兩隔了經年的人你來我往幾句,相視片刻,突然在程潛的莫名其妙中同時笑出了聲。程潛抱著水坑,和雙目凹陷的屍骨大眼瞪小眼,完全沒聽明白長輩們話中玄機。笑完,木椿真人才問道:&ldo;你一魂散在群妖谷,一魂散於噬魂燈,現在就剩下這最後一魂了麼?元神久留人間,又無物依託,就算是北冥君,也得落個形神俱滅吧?&rdo;北冥君笑道:&ldo;死不死的,不打緊。&rdo;木椿真人:&ldo;師兄呢,死了嗎?&rdo;他當著數十艘大船,無數雙眼睛的時候,只能直呼&ldo;蔣鵬&rdo;,此時私下裡說話,卻又叫回了師兄,想來在北冥君面前也不必有什麼遮掩。北冥君頓了頓,微微斂目,答道:&ldo;沒有全然灰飛煙滅,我以一魂之力撞碎了噬魂燈中魂火,算是重創了他。不過你師兄這是以身飼虎,將自己與噬魂燈煉成了一體,魂魄也成了那鬼燈的精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