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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退,掩埋在心底的,對剝奪他人生命的恐懼和茫然全都變成了要活著回去的強烈慾望。他活著,他愛著的人才能活著,所有阻擋他的人都得去死。這就是戰爭,與仁義道德無關,只關乎生死存亡。士兵們大感振奮,一邊吶喊一邊殺向敵營。許多禿鷲循著血肉的腥氣飛來,將頭上的烈日遮蔽,不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長嘯。天上地下一片赤色,胸口似被人剜走一塊血肉,痛不可遏。 虞襄尖叫著醒來,放眼四顧哪還有斷肢殘軀、滾滾硝煙,此處分明是老祖宗的臥房。老太太年紀大,睡得淺,中午只眯了一刻鐘便覺得足夠,正坐在外間翻閱賬目,聽見虞襄的尖叫,手裡的佛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如果她耳朵還靈光,虞襄叫的似乎是&lso;哥快躲開&rso;?老太太將賬本一扔,杵著柺杖走進去,問道,&ldo;做噩夢了?夢見你哥了?&rdo;自打山崩那回過後,她對虞襄的夢就格外重視。&ldo;沒,沒夢見什麼。&rdo;虞襄自個兒擔驚受怕也就算了,卻不想老太太跟著受罪。&ldo;莫要騙我!我都聽見了!是不是夢見言兒出意外了?&rdo;老太太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ldo;哪兒呀,我就是夢見戰場上的情景,到處都是血,還有禿鷲在天上叫喚,可怖的很,這才叫起來。老祖宗,不過是一個夢罷了。&rdo;虞襄勉強扯出一抹微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ldo;別人的夢那只是夢,你的卻不一定。&rdo;老太太坐到榻邊,直勾勾的盯著她。這孩子,靈性的很,頭一回唸經便帶給她一種滿天神佛在耳邊吟唱的玄奧感,直叫她忘了自己是在天上還是凡間。虞襄絲毫不想回憶夢中的情景,她甚至感應不到虞品言是生是死,為了逃避老太太盤問,她捂住胸口痛叫起來。&ldo;怎麼回事兒,剛才還好端端的呢。來人啊,快去找大夫!快著點!&rdo;老太太見她臉色煞白,冷汗淋漓,痛苦得恨不能在床上打滾,立馬將做夢的事丟到腦後,跑出去一聲接一聲催促。大夫來了細細診脈,反覆數次後依然找不出病因,只得開了幾服安神靜氣的藥。虞襄將手按在胸口上的時候才發覺那劇痛不是夢中的幻覺,卻是實實在在的。她很清楚自己並沒有生病,也沒有受傷,那便是虞品言出事了。她強撐著疼痛跪在佛前祈禱,不停不停祈禱,把腦海中能記得的所有經文一一虔誠的吟誦,這一跪就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老太太起初還陪著,三四個時辰後便撐不住了,在馬嬤嬤的反覆勸說下回屋休息。&ldo;這孩子心誠啊。分明不是親兄妹,卻是比親兄妹還親啊!&rdo;老太太搖頭嘆息。&ldo;瞧您說的,在小姐心裡,侯爺可不就是她嫡親哥哥麼,到底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rdo;馬嬤嬤輕重適度的給老太太捏腿。&ldo;她最近幾天在做什麼?&rdo;老太太指了指東邊的廂房。&ldo;使人買了許多緞子跟繡線,說是要給故去的侯爺繡遺像,還給流落在外的小姐裁衣裳。&rdo;馬嬤嬤不自覺放低音量。老太太沉默良久方吐出一口濁氣,嗓音不含一絲人情味,&ldo;言兒在戰場拼殺,她倒繡起遺像來了,她是嫌言兒命太硬,克不死是不是!&rdo;忽然覺出最後一句話頗不吉利,她連忙唸了句阿彌陀佛,隨即喟嘆道,&ldo;我算是看透了,什麼血緣不血緣,骨肉不骨肉的,沒長那心比陌路人還不如!這人跟人是遠是近,是親是疏,單看一個&lso;緣&rso;字。她跟言兒沒有母子緣,反觀襄兒,卻是與咱侯府緣分甚深,全是天意啊!&rdo;老太太終於對虞襄的身世釋懷了,靠坐在榻上發了一會兒呆,這才不耐煩的揮手,&ldo;去,把她那些繡像、繡線、繡繃子,全給我燒了!告訴她言兒未歸家之前不許再作妖,否則就拿著休書滾回家去。&rdo;馬嬤嬤低聲應諾,直嘆夫人作得一手好死。若不是顧忌小侯爺顏面,就憑她如此不曉事,早被休棄幾百回了!自從虞襄從夢中驚醒又在佛堂跪了一天一夜之後,老太太便覺得日子難過起來,每天一睜眼便詢問西北戰場有沒有送戰報入京,侯爺有沒有遞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