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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渝請不動孔道周,只好讓顧香生來幫忙勸說,顧香生剛剛踏入復始樓旁邊的文興館,就聽見孔老頭兒正在與人爭執。爭執的內容,跟一個前朝臣子有關。此人名為劉宗怡,是前朝太宗皇帝年間的臣子,文可安邦,武可定國,是難得的全才,一生詩文著作無數,在政治上也頗多建樹,為官清正廉潔,又曾打過數場勝仗,收復過現在被回鶻佔據的土地,將其納入中原王朝的版圖,更難得的是,他與太宗皇帝君臣相得,一輩子善始善終,死後配享太廟,可謂高山仰止,成為後世無數文臣武將的楷模典範。但就是這樣一個完人,卻有一個道德汙點,那便是劉宗怡的妻子,原先曾出身風塵,而且那對方在嫁給他為妾之前,已經嫁過一回,也就是說,劉宗怡娶了個風塵出身的寡婦為妻。☆、當然劉宗怡本人,並不覺得娶一個風塵出身的寡婦,就如何丟人,這從他為了妻子不受閒言閒語的困擾,親自向太宗皇帝請封誥命便可以看出來了,而且除了謝氏之外,他一輩子,也沒有另娶過妻妾。謝氏本人也非凡俗,她精於書畫,尤其擅長畫牡丹,被她畫出來的牡丹栩栩如生,據說連蜂蝶都流連不去。終其一生,夫婦二人恩愛有加,鶼鰈情深,令人欣羨。但因為謝氏的出身問題,使得許多人,尤其是崇拜劉宗怡的文人,在評價劉宗怡一生時,總是有意無意將謝氏隱去,避而不談,實在避不過去了,這才輕描淡寫一語帶過,簡略得不能再簡略,彷彿多提一個字都是玷汙了劉宗怡,玷汙了自己。這次修史,沿用的是紀傳體斷代史的方式,分本紀、志、列傳、表等,由於他們現在史料不全,並沒有一項項按順序來修,而是就手頭現有的史料先進行撰寫,與帝王有關的本紀還未完成,又要開始進行撰寫志與列傳部分,因類分傳,劉宗怡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前幾位。為劉宗怡一生立傳,不唯獨這一次,早在前朝劉宗怡死後,就有無數文人為他寫傳記,其中多有溢美之詞,但總的來說可信度還是很高的,因為與劉宗怡有關的史料比較齊全,很多還是見諸於官方,想編造也無從編起。譬如劉宗怡的妻子,就明明白白地記載著:妻謝氏,易州人士,父母早亡,佔籍教坊,曾嫁易州李氏。孔道周與他人爭執的重點正在於此:不少人都覺得,劉宗怡一生堪為文臣楷模,這樣一個人,最好是不能有道德汙點的,而且修史修史,修的就是一個蓋棺定論,都說為尊者諱,這種無傷大雅的細節,最好乾脆不提,也就是隱去劉宗怡的妻族這一節,要麼就簡單提一句&ldo;妻謝氏&rdo;也就完了,沒有必要將他老婆的過往來歷都寫進去,沒的侮辱了先賢。持這種觀點的有鄭敦謹,袁臻等,同樣也是當世知名的學者,他們能夠集合在這裡,不單單是被徐澈所延攬,更不是因為徐澈的名氣當真已經大到感天動地的地步,而是因為他們跟孔道週一樣,的的確確想認真地為前朝立傳,修一部完整的前朝史。現在戰火頻起,誰知道現在還存在的史料,過幾年會不會被湮滅在戰火中,好不容易有人組織修史,自然要先趁著有些史料還沒有被摧毀之前,將史書先編撰好。如此一來,後世人再讀到前朝那一段歷史時,就不需要四處找資料,而可以直接翻閱這一部前朝史。可以說,雖然顧香生他們起初提出修史時,或多或少都帶著揚名立萬的功利性目的,孔道周他們答應修史,同樣也有那麼一丁點小私心,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留於青史後世,縱然不能當太史公,起碼也是個班孟堅。但所有人更大的願望,則是希望那一段歷史,能夠流傳後世,讓後人在瞭解前朝的時候,不需要四處查詢材料,而能夠從這部史書中,讀到完整的前朝史,更以史為鑑,使得這部書如《史記》《漢書》那樣,成為後世史書的典範。這裡沒有一個偉大的人,但他們卻在完成同一件偉大的事情。不過就劉宗怡的問題,迥異於其他人的觀點,孔道周卻提出,即便這是劉宗怡的&ldo;汙點&rdo;,既然有資料可查,而且這資料來源十分可信,就應該原封不動,一字不漏地記載進去,若只一味講究&ldo;為尊者諱&rdo;,那麼這部史書即使成了,也不可能被後世引為經典,反而可能變成雞肋。然而鄭敦謹,袁臻等人卻與他激烈辯駁,覺得這種細節可有可無,即使不記載,也算不得什麼,根本不會妨礙劉宗怡一生的完整性。兩方人馬爭執不下,正好顧香生與夏侯渝二人自外頭走進來,孔道周眼尖,當即就把兩人喊過去,讓他們居中評理。袁臻是一個比孔道周還要固執的文人,打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顧香生一個婦人,不適宜來摻和修史這等大事,是以對她很不待見,有時候見她來了,也裝作看不見,他年紀一大把,鬍子都花白了,顧香生也不好與一個老頭兒計較,很少干涉袁臻負責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