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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關於胤禩的旨意,翌日便明發下來,讓許多人摸不著頭腦。江南之行有功,自然要賞,康熙也確實賞下不少東西,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胤禩同時被免了一切差事。太子連番被胤禩壞了好事,自然不會再對他存著拉攏之心,連帶早年那點不可告人的隱秘心思,也淡了不少,一心只想著如何在康熙面前讓胤禩徹底翻不了身,順道打擊大阿哥的勢力。雖然那日在康熙面前輕輕撂下一句挑撥之言,但他到底是康熙一手栽培出來的,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只是冷眼旁觀,等待進一步的發展。可任由旁人議論紛紛,胤禩始終處之泰然,連進宮請安的禮節也不曾少過,讓太子抓不到一點小把柄。“八阿哥在江南不曾行差踏錯,皇上這麼做,是不是偏袒得過於明顯了?”隆科多擰著眉頭,臉上現出明顯的不平。既是隻有兩父子在,他也用不著壓抑自己的情緒。“為父記得你之前還不看好他的,怎麼去了一趟江南,回來就變了?”佟國維捻著鬍鬚微笑,略帶調侃。“你真以為皇上只是在為太子出氣?那你未免也太小看他了,當今天子是什麼人,擒鰲拜,平三藩,定臺灣,親征準噶爾,文治武功縱然不是曠古爍金,也少有人能比肩,他就算再疼寵太子,又怎會因為此事就亂了分寸?”隆科多猶疑道:“若非如此,那……”他忽而想到一種可能,不由一震:“難道皇上是對八阿哥起了猜忌?”“一半一半吧。”佟國維微眯起眼,“這些年,明珠與索額圖,後面站著大阿哥與太子,兩方鬥得你死我活,可皇上硬是容忍他們那麼久,哪方稍微抬起頭,他就打壓一下,說來說去,無非是帝王的平衡心術,只怕八阿哥,也是無意中戳中皇上心裡頭的那根刺。”隆科多見父親說得含糊,似在打機鋒,不由迷茫:“那我們到底還要不要支援八阿哥?”“靜觀其變吧。”佟國維搖搖頭。“現在我們不能插手,一插手,皇上的疑心更重,保不好就要將我們歸到大阿哥一黨去,下月八阿哥大婚,馬齊與我交情不錯,正好上門祝賀,也看看這位八爺的反應。”九月中旬,康熙移居暢春園,為即將到來的木蘭秋獮作準備,依照慣例,紫禁城這邊,總要留下些人,於是胤祉、胤禛、胤禩都被留下了來。其他人並不出奇,胤祉和胤禛也算年長皇子了,將他們留下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在此之前,胤禩素來是隨同皇帝出巡的,幾乎回回不落,這次實在出乎意料。一時間,關於八阿哥失寵的流言,在京城中慢慢流傳開來。這種情勢下,甚至有人開始為富察家即將出嫁的二格格唏噓惋惜。其實論起聖眷,五阿哥與七阿哥,甚至還比不上胤禩,但因胤禩平日頗得康熙重視,也算眾皇子中能力出眾的,一旦遭貶,自然更加惹人注目。人便是這樣,雪中送炭的少,幸災樂禍的多。胤禛擔心胤禩會因此消沉不起,但每日去見他,卻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胤禩甚至在自己府中後院闢了一塊地,用來種植時令蔬果,親自去照料,似乎頗有閒情逸致的模樣。“你畢竟是皇子阿哥,就算寄情農樂,也不要太過了。”有時胤禛見他挽了袖子褲管親自下地捉蟲除草,不免多說兩句。胤禩卻笑道:“以前沒有時間,現在閒下來,自然要體驗一番,自己種出來的東西,滋味也要分外甜些,屆時東西長成了,我也給四哥府上送些過去。”他說的是真心話,但在胤禛聽來,卻微覺酸楚。沒了皇帝在旁邊,大家都輕鬆不少,每日雖然還是那些繁瑣公務,但感覺上時間過得卻要快了不少。這一日,胤禛因為心裡頭有事,面上雖然沒笑,卻也不似往常那般繃著張臉,戶部眾人看到平常的冷麵四貝勒突然如同換了個人似的,不由都暗自嘀咕。下了衙,他便往胤禩府上而去,果不其然,那人此時正蹲在地裡,擺弄著一株小苗,全神貫注,渾然不知道胤禛站在他後面。“這是什麼?”胤禩抬起頭,這才發現胤禛。他抹了把汗。“這是紅薯苗,此物耐旱易種,據說每畝可得數千斤,勝種五穀幾倍,若能長成,可向皇阿瑪進言,在容易乾旱的省份試種,能當救命糧用。”聽他這麼一說,胤禛也蹲下身來,端詳著這株看起來平凡無奇的苗子,猶疑道:“真有如此神奇?”胤禩笑道:“這東西又叫紅山藥,早在前朝徐光啟的《農政全書》裡就有記載了,我查過典籍,萬曆二十一年,當時福建大旱,就是靠著這東西度過饑荒的。”胤禛面露喜色:“果真如此的話,那便是利國利民,功垂千古了。”言罷心底又湧起一股柔情,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就算被皇阿瑪冷待,也不曾消沉低落,反而能夠另闢蹊徑,那些在背後議論詆譭他的人,又怎麼會理解。“這紅薯,需要天天照看嗎?”胤禩搖首。“只需日過來看一回,我是照著民間百姓的環境來照料它的,若是過於嬌貴易夭,也不能推廣了。”胤禛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