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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傷痕累累,無人問津的道觀,十五他師父來到這裡定居的時候,道觀已經空無一人。地窖後頭還連著一條地道,應該是與道觀一起建起來的,被十五他師父發現之後,這裡就成了極佳的避難之所。之後沈嶠又昏睡了兩天,神智有時清醒,有時混亂,午夜夢迴,他甚至以為自己還在玄都山上,彷彿一推開門,就能看見師尊在外頭看著眾弟子練功。然而終究不是,所有的過去終究無法重來,逝去的人也不會復生。那些美好安靜的歲月,彷彿也都留在玄都山上,一去不返。隨之而來的,是他之後經歷的背叛,挫折,困境,是諸國混戰為名為利,是宗門彼此算計堅持己見,是蒼生在地獄中掙扎呻、吟不得超脫。一切苦難,觸目驚心,感同身受。你謹守道心,不肯放棄你所謂的做人原則,其實也是因為還沒有瀕臨自己無法忍受的絕境嗎?晏無師曾經這樣問過他。此時此刻,沈嶠又一次想起這句話,想起兩人相處時的點滴。他曾經自以為的朋友,在對方的嘲笑和算計面前不堪一擊。可即便再來一回……再來一回……“沈郎君,您今日好些了沒,這是剛熬好的山參梗米粥,師父說對身體恢復很有幫助的……呀,沈郎君,您怎麼哭了!是太疼了嗎!”微弱的光線中,晶瑩順著沈嶠的眼角慢慢滑下,滑入鬢中,無聲無息。十五趕忙放下粥,急急撲過來。“我去讓師父過來!”“不用。”沈嶠勉力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袍。十五哎呀一聲,不掩驚喜:“您能動了?!師父還說您經脈俱損,這輩子都很難恢復了呢,看來師父是故意嚇唬我呢!”沈嶠朝他笑了一下。他清醒的時候,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痛苦,疼得直讓人想就此死過去,可他依舊堅持下來,並在心中默唸自己曾學過的《朱陽策》口訣,結果卻出現了令人吃驚的情形。當年他學《朱陽策》時,本身已經有玄都山武學打底,學起來並不費勁,可進度總是不快不慢,祁鳳閣也找不出其中原因,那時候陶弘景已死,他又不可能去問個清楚,只能讓徒弟自行摸索,自己偶爾從旁指點。但現在,在他經脈俱損,體內真氣全無的情況下,《朱陽策》卻彷彿發揮了完全意想不到的作用,破碎的丹田正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在一點點恢復,廢掉的經脈也在朱陽策真氣的滋潤下進行重塑。甚至可能再過不了多久,他的傷勢就能悉數痊癒。匯聚了儒釋道三家之長的《朱陽策》的確不可思議,即使沈嶠只能學到其中兩卷,可也並不妨礙他感受到其中的博大精深。儒之方正秉直,道之柔和綿厚,佛之莊嚴明澈,悉數化作涓涓細流,在他的體內流淌。沈嶠不知道這算不算置之死地而後生,但他的身體的確一天比一天好,恢復速度甚至連原本覺得他一輩子也只能這樣了的觀主都感到吃驚。十五很善解人意地沒有追問他方才為什麼會落淚,沈嶠卻主動拉住他,對他道:“十五,謝謝你。”十五不明所以,又有些不好意思:“您之前說過好多聲謝啦!”沈嶠待人以善,卻從來也沒抱著需要別人回以同樣善意的心思,因為不管別人回報與否,都不妨礙他的作為。他想要這樣做,所以才去做,別人理不理解,認不認同,嘲不嘲笑,都跟他沒有關係。從這一點來說,晏無師與他並無不同。但沈嶠終究是個人,不是冰雪心腸,不是鐵石肝膽,他也會疲憊,他也會心冷,也會痛苦。“這一聲是不一樣的。”他對十五道。十五羞澀地笑一笑:“您恢復得這樣好,師父說您該吃些肉了,他今日買了只雞回來燉湯。”沈嶠歉疚道:“是我令你們破費了,等傷好,我就去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