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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而考量的目光。“你家裡有藏書嗎?”少年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有幾本自己喜愛的罷了。”這算是條件嗎?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我想去看看。”少年說罷,詭譎一笑。“那是條件之一。”我雖覺得他的話有些奇怪,但仍點點頭。“好,現在天色晚了,明天再來吧。”“我會去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太失望了。”少年一反之前的矜傲抑鬱,話語之間頗為沉穩成熟,令我有些意外,看來他不似表面那般淺薄。☆、翌日拂曉,我剛起身,照例要坐在門口黃槐樹下看一會兒書的。黃槐在南方是一種很常見的樹,然而花開時的璀璨,卻連桃花也無法與之比擬。即使深秋近冬,亦綻放如初。星星點點,碎黃爛漫,彷彿周圍頓時也溢滿了生機。我在小院裡種了兩棵,三年時間,已是枝葉錯落,秀美精巧,小院常年被落花鋪滿,看來極是悅目。出乎我的意料,少年很早便來了,站在籬笆築成的小門前,顯然也為那一地的爛黃震撼了好一會兒。然而他很快便回過神,在我身旁的竹凳坐下,隨意地打量著四周,最後將視線落在我身上。“我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他不願隨其他人一樣叫我先生。“秦二。”漫不經心地應了聲,隨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兀自沉浸在書中,也不在意他起身進了裡屋。裡面的空間很小,只擺得下一個書架子和一張床,我不認為他會流連忘返。半晌過後,覺得雙眼有點酸澀,便抬起頭休息一下,只見少年不知何時已坐在這裡,手中握著一卷書,見我抬首,他也將視線自書上移開來,揚了揚手中的書。“這是你的書嗎?”在我書架上的書不是我的又會是誰的?我點頭,看見他拿的是一卷聖天雜錄。“一般讀書人莫不奉經史子集為圭泉,潛心研讀,你這裡卻偏偏一本都沒有,反而擺著那麼多閒書?”少年挑挑眉,似乎覺得很有趣。“我本來就是個鄉野閒人嘛。”閒書?好譬喻。我失笑,驀然想起當年,輕盈曾經也這樣笑罵過我。“武經集要,十州疆域志,針灸要聞,這些常人視為旁門左道的書,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以前的師傅教我的可都是治國平天下的東西,你這些雜書去哄哄鄉野村夫倒還可以。”少年眼角挑得老高,輕蔑之意溢於言表。我勾了勾嘴角。“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像他這種想法的,只怕國還未治,便先敗了家了。然而他那話中的語氣卻有些蹊蹺,我感覺到少年似乎故意要激怒我,卻不知他用意何在。他靜默片刻,雙手抱胸哼哼嗤笑起來:“大丈夫當胸懷天下,豈能拘於一角!”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徑自看著書。他見我半晌沒有回應,似乎頗感無趣,拿起手中的書翻來覆去。“聖天雜錄……”一頁頁翻著手中的書,“其中以澹武帝慕容雲思的篇幅最多,是因為他是整個皇朝的中興君主嗎?何以敘述開國之君太武帝的反而那麼少?”他像是在自問,又似在問我。這本書很是繁雜,他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看出個大概,倒令我有些驚奇,瞥了他一眼道:“馬上得天下難,御座上治天下更難,開國難,中興更難。”“難在何處?”他似乎很感興趣,馬上回問。我被他問得一怔,不由放下手中的書,認真思索起來。“一個王朝發展到中間,必定會出現許多問題,吏治,財政,等等,這就好比要對一間長滿蛀蟲,破落不堪的房子進行修整,所花費的工夫自然要比重新建一間要多得多。”這些話,是我讀過前朝和本朝史籍的心得,不能說得上有多精確,但至少也反映了一些問題。“你覺得本朝,我是說北庭現在又如何?”少年緊追不捨,卻能從中聽出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先前漫不經心的口氣此時換上了全然的認真。“北庭?”我偏頭想了想,不由笑出聲,“和聖天王朝澹武帝登基前的情形蠻像的。”一樣是群雄環伺,內起蕭牆,而歷史,往往又有著驚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