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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廷霄是八月十五。霜月千里,自古盼團圓。老呂在這座山下經營這間小茶棚很多年了,茶棚上的茅草,都不知道換了幾趟。年輕的時候他是樵夫,日日到這山上砍柴,有一天他夢見神仙跟他說,這座山風水很好,讓他在山下開個茶棚,總有一天會發大財的。老呂很相信神明託夢這些東西,所以他棄了樵夫的營生,真的在山下搭起一個小茶棚,數十年如一日,風雨不綴。起先老呂帶著他兒子,也就是小呂,幫他的忙,後來小呂早逝,留下一個遺腹子,他就帶著孫子一起,把茶棚打理得紅紅火火。也許是一夢成讖,來這裡觀山賞水的人一直不少,除了大風大雨,老呂的茶棚一直沒冷清過。光陰如梭,他的頭髮由黑變成花白,又從花白變成銀白,老呂想休息了,他不再管茶棚的瑣事,而交給他的孫子打理,每天他就搬了張藤椅在茶棚旁邊,曬著太陽喝茶,愜意無比。老呂活了七十多歲,自覺已經見過很多世面了,但也從沒像今天這樣驚奇。天剛拂曉,便陸陸續續有人上山,而且攜刀帶劍,看上去並不好惹。奇了奇了,難不成八月十五,大家都到山上去賞月了?想是這麼想,他也不敢貿然去問,人多了茶棚生意自然更好,本來他還想著中秋不會有人來,正好休息一日,誰知道人來得更多。老呂的孫子才二十出頭,正是當年老呂搭起茶棚做營生的年紀,年輕人好奇心自然也更強些,有些人路過到茶棚歇腳喝茶,老呂的孫子就跟人家搭上話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有兩個人準備到山上打架,這些人敢情都是去看熱鬧的。打架就打架,幹嘛還跑到山上去打,再說打架有什麼好看的,咱年輕時不知道跟村裡的石頭、小黑他們打了多少架。老呂嘀咕著,繼續眯著眼曬太陽,像他這樣的年紀,已經不適合看那些打打殺殺的了。誒你說,大家沒事坐下來喝喝茶多好。長寧坐在馬車裡,馬車寬敞舒適,鋪著羊毛褥子,還有茶几點心,一應俱全,車頂蓋著帷幕,垂下四角瓔珞,華美而尊貴,正配她郡主的身份。沈融陽受了重傷,就算沒死,也去了半條命,因為僥倖回來的蒼狼,連武功也廢了,可見那一次暗殺,有多慘烈。沈融陽受傷,陸廷霄必定心神大震,說不定還要耗損內力為他療傷。何苦可不是阿貓阿狗,是足以與他並肩的高手,如此一來,他就少了幾分勝算。何苦不死,來日方長,尚可令他回心轉意。但是長寧的臉色並不好看。何苦獨坐一隅,也沒說話。“何郎……”她勘勘開口,聲音清婉,語氣溫柔,那人卻連眼皮都沒掀一下。下半句生生地咽在喉嚨裡,吐不出來。攥著裙角的手緊了緊。自從何苦知道沈融陽受傷之後,便一直是這個樣子了。她想不明白,以自己的容姿身份,哪點不讓何苦動心,何況他們之前,也曾有過一段舊情,她無非希望何苦能站在她這邊,於己無損,於人有益。這又有什麼錯了?如是想著,神色也冷了下來。兩人一路無話。在官道上,還有一輛馬車。沈融陽半靠在車廂內,臉色已不復之前蒼白,雖然氣色上依舊有些虛弱,卻並無大礙了。一隻手覆上他的額頭。“我無妨。”他睜開眼,看著旁邊的人,笑了一下。陸廷霄不語,移開手,半晌才道:“你不該來。”沈融陽聞言輕笑:“此戰,必定精彩絕倫,怎能錯過。”人在江湖,所盼著,無非揚名立萬,功成名就,這一切,卻都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似陸廷霄與何苦這般的高手對峙,只怕數十年一遇,許多人拼了命也要來看個熱鬧。此行前,莫問誰曾問過陸廷霄一個問題。你與何苦,勝負之數如何?陸廷霄答,五五而已。武林中人,自然是要快馬馳騁,方顯江湖本色。所以眾人大多是騎馬來的,把馬拴在山腳,而後徒步上山。但此舉也導致許多人在觀戰下山之後找不到自己的馬,一問之下才知曉,其中許多好馬被馬賊給偷走了。原來馬賊也知道與時俱進,聽聞江湖中人觀戰者甚多,特地跑來這站樁。這是後話。他們都沒想到,兩個主角,竟都是坐著馬車來的。山不高,角度平緩,長年累月被人踏出一條大道,馬車還能順道上山。時近晌午,山頭上已經聚了不少人,幸而天氣不熱,大家等得倒也不算不耐,反而有許多人興致勃勃地敘舊閒聊,估算起此戰結果。少時,一輛馬車出現在眾人視線中,車伕勒繩吁了一聲。下車的是何苦。當年他闖少林,賑黃河,名動天下,有不少人認得他,於是紛紛上前寒暄。何苦笑容不多,卻也沒有失禮,他站在那裡,一身不羈瀟灑的氣度神采,讓不少未嫁少女紅了雙頰。長寧卻沒有下車,她一直坐在裡面。陸廷霄也是坐著馬車來的。這自然是為了遷就傷勢初愈的沈融陽,但他本身來說也沒什麼所謂。陸廷霄在武林中露面很少,除了伴著沈融陽遊歷江湖的那段日子,幾乎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但現在許多人都得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