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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代一雙人。這種背景之下,謝嫣然想要的,註定只是痴想。她怎能甘心?當年那麼苦,也熬了過來,卻偏偏一生所碰到的兩個男人,都不是良人。她的性子外柔內剛,寧折不彎,既然曾懷過他孩子的于素秋可以被捨棄,那麼孟玄晴,就更不在話下。所以當她受命將陸沈二人引到武當山腳下的別院之後,看到不受孟玄晴控制的一幕出現時,心中就有了其他想法。問世間情為何物?如果得不到,寧可毀掉。又嘔出一口鮮血,華麗宮裙早已汙穢不堪,鬢釵凌亂之下依舊不掩美貌,在那別院中,她的武功便已被陸廷霄廢去,方才孟玄晴一掌,更將她的內臟都震碎了,此刻就算立時得到救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只是她並不後悔。憶及孟玄晴怨毒的眼神,謝嫣然嘴角微勾,盡是苦澀。當沈融陽進來的時候,一切早已沉寂下來,孟玄晴正靜靜地躺在地上,眉心蜿蜒至頭頂,血順著紅痕緩緩冒出來,屋內還活著的兩個人,唯有伏在地上,氣息微弱的謝嫣然,和站著的陸廷霄。左邊的袖口被削去,右肩一道傷口染紅了一片衣服,血卻並沒有再流出來,想是已經點了穴道止血,他右手拿劍,正微微低頭,看著孟玄晴的屍體,臉上平淡無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人的劍法在世間只怕難覓敵手了,這是幸事,還是不幸?沈融陽心中微嘆。“他是個好對手。”陸廷霄並未回頭。“確實。”可惜走錯了路子。任你生前榮華萬千,君臨天下,死了也不過黃土一抔,復國,奪位,造反,有何意義?旁人畢竟不是孟玄晴,永遠無法理解他心裡那種莫名的狂熱和執著。也許每個人,註定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條路。孟玄晴如此,陸廷霄,沈融陽亦是。的陸廷霄轉過身,看著這個昔日好友,又在黃山上將自己的弟弟殺死的男人。他似乎很喜歡穿白衣,但他穿起來倒也合適,雙腿不良於行,所以不能走路,不能騎馬,衣服也很少沾上灰塵,其人氣度疏朗如明月,白色對於他來說,正是最適合的顏色。那人迎上他的注視,並沒有閃避,神色坦蕩,又還有一絲歉意。陸廷霄卻知道,現在若是自己一劍過去,對方也不會還手的。只是下書決戰落敗而死,本就是武林常事。固然也有落敗一方的家屬不忿復仇,這卻不是陸廷霄所屑於去做的了。陸輕璽雖然是為沈融陽所殺,但若不是他自幼受父母冷待,長大又與他這個兄長分離,無人教導,也不至於此。原本在他看來,一個人的行為,都需要自己去負責,就算有萬般外因,但終究去做的人是你自己,千怨萬怨,最應該怨的人是自己。但是現在陸輕璽的死,讓他心底產生了一絲動搖,其實自己也有疏於教導的責任吧,常年沉浸在武功之中,後來又接掌北溟教,雖然也曾下令尋找陸輕璽,但是卻極少為這個親弟擔憂過。其實自己才是冷心冷情的那個人吧。雙眉微微皺起,冷淡的神情北方三月,冬天的氣息依舊很濃,但雪已經許久不下了,突兀的枝頭上也冒出星星點點的新綠,即便四季總有輪迴,但一年之始,總讓人覺得生機無處不在。兩邊的竹簾都捲了起來,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顯得明媚婉轉。沈融陽正坐在窗邊看紫溪的來信。那名在黃山偶遇的少年,隨他們上武當之後,便在武當山停駐,武當掌門見他資質頗佳,性情淳厚,便起了愛才之心,但之前實在被于素秋的事情攪得心寒,不敢再輕易收徒,只得暗暗觀察於他,紫溪就在武當山上劈柴挑水,讀書練功,事隔三個月,終於被武當列入門牆,成為武當掌門的關門弟子。他看著信上行文清秀,落筆認真的一字一句,嘴角不由輕揚,這少年的性情肖似蘇勤,卻比蘇勤沉穩得多,經歷又與自己相仿,想必不會再重蹈蘇勤的悲劇。陸廷霄晨起練劍,剛從外面走進來,便看見這人靜靜地坐在那裡,手裡拿著信箋,頭微微偏向窗外,似乎思索得出了神。光線很柔和,與他此刻身上的氣質如出一轍,遠遠看去,整個人就像沐浴在陽光之中,從髮梢到衣角都染上一層微弱的光暈。賞花,喝酒,對弈,談天,論武。這種生活以前陸廷霄想都不會去想,若有人勸他這麼做時,只怕他也會一記冷眼掃過去,然而與沈融陽在一起的時候,他竟然都是這麼過的,並且不以為異。他一直無法理清這種感覺,就像從前在武功上碰到障礙,無法再往上走一樣,但那時候的感覺卻遠沒有現在這樣捉摸不透。面對武道的他,即使一時碰壁,也能冷靜以對,循序漸進摸索出突破口。但是現在卻完全不是這樣,常常會有種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連自己都沒有抓住的時候便消失了。練劍也無法讓心境徹底沉寂下來,恢復到以前一塵不染的境界,愈是走近這個人,這種感覺就愈是強烈。時而煩躁波動,時而寧靜祥和。這也是他逗留這麼久卻不離開的原因。他想知道,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