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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州雖然還像方才那樣坐在位置上,可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背繃得很直,面色比之前也要冷上許多,他的視線從萬通那裡收回來,又落在唐泛身上。此時此刻,他自然可以像方才唐泛為老師解圍一樣,挺身而出,幫唐泛說話。但那樣就等於不信任唐泛的能力,對方也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極其聰明的男人。這種場合,唐泛完全可以自己解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抱著這樣的想法,隋州的拳頭慢慢放鬆,但是在心裡,他已經給萬通記下了一筆賬。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隋州那樣全心全意相信唐泛一定會有法子。丘濬眼下就十分氣憤。他氣憤萬通一黨竟然厚顏無恥到敢公然問出這種令人浮想聯翩的問題,也氣憤他們為難自己的學生。丘濬很明白,假若不是唐泛剛才為他說話,也就不會有眼下這一出了。想及此,丘老先生花白的眉毛一揚,就想站起來幫學生說話,但他的袖子卻被人狠狠一扯。丘濬扭過頭,便見常致遠按著他,小聲道:“先聽聽潤青這麼說,他未必應對不來。”言下之意,你這樣急急忙忙幫唐泛出頭,反倒可能是幫了倒忙。丘濬狠狠一皺眉,只好勉強按捺下來,靜觀其變。與他一樣的人不是沒有,像王鏊也禁不住想站起來為唐泛抱不平,卻也被稍微冷靜一些的謝遷給按住了。卻見唐泛不慌不忙,面色如常,彷彿沒有聽出萬通的話有什麼弦外之音。“敢問萬指揮使,你說長子不孝不賢,不孝是如何個不孝法,不賢又是如何不賢法?幼子聰明伶俐,又是如何聰明法?”萬通道:“那長子生母早逝,但凡接觸過他的親人,無一例外都沒有好下場,連他父親如今亦形神虛弱,克父克母,自然不孝,而左鄰右舍,眾口一詞,也都說那長子不賢。至於幼子,他年方五歲,讀書已經不比長子差,也更比長子討父親喜歡,在經商上更有出眾的天賦,教導他的先生都說,幼子將來會比長子有出息。”眾人一聽,心想這分明是在赤裸裸地影射當今太子與二皇子啊!也只有萬貴妃的弟弟,才敢公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唐泛挑眉:“國朝律法中有十惡之罪,不孝便是其一,若那長子果真不孝,確實不應該繼承家產。”可還沒等萬通露出得意的笑容,又聽得他繼續道:“對祖父母及父母等尊長進行咒罵侮辱,對其奉養不周,又或者尊長有喪,猶自嫁娶作樂,不舉哀,又或父母未死,詐稱父母死者,是為不孝。但是這克父克母,實乃民間愚夫愚婦以訛傳訛,從未見諸律法有載。若說父病母死便是克父克母,那本朝太祖皇帝起家時,父母皆喪,敢問萬指揮使,這又作何說法?”“大膽,你敢說太祖皇帝克父克母!”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萬通狠狠地循聲瞪向那個蠢貨。就算對方得本意是要給自己幫腔,可萬通知道這句話一出,反倒落了唐泛的下懷。果不其然,唐泛一笑:“我從未說過太祖皇帝克父克母,太祖皇帝英明神武,天授奇才,幼年遭遇不過是天將降大任之前對其磨礪,豈能以愚夫愚婦之言來形容?既然如此,萬指揮使鄰居家那位長子,雖然比不得太祖皇帝,也肯定不能用克父克母來推斷他的不孝了。”“至於那個幼子,既然今年不過五歲,年紀尚小,如今便說他能繼承家業,未免也太早了。豈不聞宋時王荊公曾有傷仲永之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千古名言也。”萬通的臉色豈止不好看,簡直可以稱得上難看了。想他自從姐姐當上貴妃以來,便春風得意,不說皇后孃家都不如他,連內閣宰輔也要對他禮遇有加,何曾遇到過今日這樣被當眾堵得下不來臺的局面?他想起方才彭華在他耳邊說的話,心想這個龜孫子肯定早就知道唐泛辯才了得,所以當起縮頭烏龜,故意讓我來出面,這下好了,害老子丟了這麼大的面子!“話說回來,”唐泛沒有給萬通思考回應的機會,他微微一笑,將話題扯開,“這家業該怎麼分,不是旁人說了算,也不是由那兩個兒子的父親說了算,大明律對家產分配早有規定,若是決斷不下,自可上告官府裁決,咱們這些外人,大可不必操些不必要的心了。”萬通明明在暗示太子之位,唐泛卻偏偏按照他字面上的話意去解釋,說得好像萬通鄰居家真要分家產似的,令萬通無言以對,只能幹瞪著眼。幸好其他人也沒有光坐在那裡看著他倒黴,李孜省便道:“唐御史,這不過是茶餘飯後一個消遣罷了,何故如此認真?”唐泛笑吟吟道:“不知不覺便認真起來,見笑了,見笑了!”萬通哈哈一笑,也順勢下了臺階:“唐御史這一說,當真是令我豁然開朗啊,我回頭便去告訴我那鄰居,免得他對大明律一竅不通,到頭來還鬧出笑話來!好了,大家繼續吃酒,來,為咱們大明萬世永昌,為天子龍體康健,乾一杯!”“乾一杯!”“乾一杯!”他這一說,眾人自然執起酒杯紛紛站起來道,微微僵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