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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頭不免埋怨丘老頭多事,但不管怎麼說終歸還是師生,能幫的話肯定要幫的。唐泛心裡也有些愧疚,他完全沒想到這事到最後會繞到自己老師身上。“要不這樣,明日我就去老師那裡,勸勸他,看能不能讓他回心轉意?”他說著不抱希望的話。“也好啊,我與你一道去罷,總不能看著老師就這麼被明升暗貶罷。”潘賓道。丘濬在學術上頗有成就,學生也不少。有些是他主考會試時的門生,比如潘賓,有些是因為仰慕他學問而上門拜師的人,還有個別,是他自己見獵心喜,主動提出要收為弟子的,比如唐泛。那麼多學生裡頭,如今最有成就的,就要算是潘賓和唐泛兩個人了。只是這師生三人的脾性完全是截然相反。丘濬性情剛烈偏狹,容易過剛易折。潘賓圓滑世故,卻又世故過頭,容易向世事妥協。只有唐泛,心中既有一定原則,卻也願意在世人面前表現得隨波逐流一些,恰好符合了君子中正平和,外方內圓的作派。丘濬自己性格不太完美,卻也自己知道自己的缺點,對小弟子的性格很是欣賞,當初會主動提出收唐泛為學生,也是由他的書法和文章裡看出了他的為人用心。而唐泛上回之所以能夠從小太子的文字中推測出他的為人,也正是學了老師的這一招。唐泛品級太低,給老師上疏求情也沒人搭理,潘賓上疏了,人家還是四品大員呢,但他的奏疏卻被淹沒在茫茫一片奏疏裡,完全沒了下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內閣的人拿去墊桌腳了。但歸根結底還在丘老頭自己,學生們給他求情了也沒用,萬一丘老頭又抽風了跑去反對,那求再多的情也白搭。兩人說定了這件事,隔天一大早,就相約出門,前往丘濬府上。丘家的人正在收拾行李,為前往南京做準備,雖說是去勸說,但潘賓和唐泛心裡都知道以丘老頭的倔強,是很難改變主意的。眼看就快要入冬了,北地寒冷乾燥,南方溫暖溼潤,潘賓提了兩瓶有祛除風溼功效的藥酒給老師,唐泛則帶了一些糕點,給丘家小孩子解饞,又買了些常用現成的藥丸,以備他們路上不時之需。丘濬看見他們來了自然很高興,忙讓人備茶,一邊招呼他們坐下。只是在聽見他們的來意之後,丘老頭就便得有些興致寥寥了。他擺擺手道:“此事不必多言了,我不會改變主意了,一個宦官本來就不懂得兵事,帶著兵到北邊亂打一氣,到時候就隨便砍點人頭冒領功勞,這也不是新鮮事了,土木之變還歷歷在目呢,陛下這就忘了先帝的教訓了,哼!難不成非得再來一次北京保衛戰才甘心麼?”一個人學問成就如何,跟他的人品是沒有關係的,同樣,跟性格也沒有太大關係。丘濬學問很好,但這並不妨礙他脾氣急躁,一旦打定了主意,誰也勸不了。潘賓對唐泛使了個眼色。唐泛慢騰騰道:“老師,學生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丘濬瞪了他一眼,笑罵道:“在我跟前還裝什麼老實,有話就說罷!”唐泛先是笑了笑,而後正容道:“自太祖皇帝起便重用宦官,鄭和,侯顯這些人暫且不說了,如今的懷恩,也能算得上忠義之士,皇帝任用宦官已成定製,縱是出了一個王振,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皇帝對於宦官的信任,確實比外臣為甚。此其一。”“就拿太子殿下來說,當年他能夠輾轉宮廷,僥倖存活,也是全賴內宮的宮人們保全,等他登基之後,肯定也會對宦官更加信任的,這是人之常情。”“既然宦官掌權不可避免,此事非你我能夠改變,那麼就算不是汪直,也會是其他人,雖說汪直掌管西廠之後,抓了不少官員下獄,不過細論起來,這些人裡,卻沒有一個平頭百姓,這比東廠已經算是要好許多了,有西廠制衡,東廠也不敢過於猖狂,這也算是汪直的一樁好處。”“還有,自從土木之變後,大明國力日漸下降,從前還敢主動出擊,如今卻連人家打上門來了也不敢出手,長此以往,龜縮不戰,必然助長敵方囂張氣焰,讓周圍異族都以為我大明軟弱可欺。”“所以學生以為,這次汪直北征,其實也是有所必要的,老師就不要為此氣壞身體了。”他本以為一席話說出來,有理有據,丘濬就是不贊同,起碼也不會像之前那樣激動了。誰知道丘濬臉色越來越沉,等他說完,就搖搖頭,冷聲道:“潤青,你太讓我失望了,本以為你就算不敢上書力爭,起碼也不會反對我的觀點,誰知道你竟然還站在汪直那一邊,你到底還有沒有身為文官的風骨?不錯,國朝宦官掌權確實是常事,太祖皇帝也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可你看看近些年來,跟宦官過從甚密的,最後有什麼好下場?就算是跟懷恩交好的餘子俊,也不敢這樣公然幫懷恩宣傳造勢呢!你真是青出於藍了,越發出息了!”他越說越生氣:“你也知道如今國力不濟,仗不是想打就能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一切都是銀錢堆疊出來的,國庫如今有這麼